第十章 自那以後
給巴里克送別的那天,剛好是冬春更替之日。
天氣並不是很冷,身上衣物的減少令我有一種放鬆的感覺。
巴里克也只穿了一兩件薄薄的毛衣,但看上去已和一個月前那個邋遢的傢伙判若兩人。
通過上次的賭局,他大賺了一筆。
風輕輕的,不再夾雜著雪花,彷彿一位剛剛消氣的母親,滿帶歉意去撫摸一張張經受過寒冬摧殘的臉頰,我為這一溫柔的變化而暗喜。
能預知的變化即為永恆。冬季將去,春季未至,冬眠的動物將甦醒,樹枝上將重新添上綠意,街道邊的積雪將被清掃,湖面將重新變得波光粼粼,春色將湧入小鎮的各個角落——這一切都是可預料的、一定會發生的。自然的循環賦予它們存在的意義,而無盡的循環則代表了永恆。
從始至終,變化都只是永恆的附屬品,可我並未對此有過厭倦——我活了一百多年卻一次都沒想過去自殺,這點便是極好的證明。
唯一的瑕疵那些因年少輕狂而產生的渴望變化的訴求,難免會成為我最為敵視的因素。
空想這麼多也於事無補,對於老年人來說,享受生活才是首位。
“你的行李是不是太少了?”
我向只背了一個旅行包的巴里克搭話。
“啊,是嗎?不過我本來就沒什麼行李,該買的應該都買了”
“哦”
我半信半疑地看了眼那個明顯還有許多空閒容量的旅行包。
巴里克和我講了他的打算——在離開小鎮後,先前往中部的城市,用剩下的錢當做本金,做些小生意。一邊攢錢,一邊設法與家人取得聯繫。
“等錢攢夠了,我就把她們從西部接到中部來定居。”
他的語氣中帶有藏不住的期盼。我記得他講過,這是他很久前便渴望付諸實踐的想法。
“哦?不住在西部嗎?”
“可以的話,我肯定是更願意她們搬去中部。”
巴里克露出微微苦澀的笑:
“說出來你估計也很難相信,我對帝國的大部分戰爭都十分關注儘管戰爭對我一個四處奔波的小商人而言影響不大,但西部畢竟是前線,我不可能不去在意。另外,聽說近期西部的戰事越來越激烈太危險了。”
“唔”
西部那麼不安全啊是我孤陋寡聞了。
“啊,瞧我,又在埋怨了,抱歉抱歉。”
見我不回應,巴里克趕緊換了個態度,像在故意討好我。
“沒我是在想,你這傢伙挺有遠見嘛。”
“哈哈不得已而為罷了。”
“別忘了,我們小鎮倒是非常和平哦,你要是跟妻子與女兒前來,大家想必會歡迎的。”
我儘量把話題往輕鬆的地方引導。
“前提是他們忘了那場賭局。”
“放心,大家從不回憶不愉快的事情。”
巴里克“噗”地笑了。
“你們小鎮可真是個好地方啊。”
“嗯有一部分還是託你這樣識貨的外地人的福哦。”
“哈哈”
話說到這便告一段落,好似一場拙劣的歌劇突然切換至幕間。
我們各自抱著心事,加快腳步趕路。
我不清楚巴里克在想什麼,可我們心知肚明——往後巴里克將投入更多的精力到賺錢上,極大幾率不會再拜訪偏遠的維格小鎮了。
而我,則因巴里克的一番話想起了幾天前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