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霓裳 作品

第104章 遇隱士莫問前塵

 白色石楠花前方有兩條小徑,黛玉記得自己方才在此處是往左去了,此刻便往右方而行,心內也默默將來路記下。走在彎曲而不斷分岔的潮溼小徑上,又轉了幾個彎,黛玉卻發覺自己竟走回至初入花海的小徑上。外面,是那片山谷,面前,依然是滿眼的石楠花,美則美矣,卻令進不去的人生出十分煩躁之意來。

 煩心之餘,黛玉忽而想起一句話:“每逢岔路便往左行。”亦想到,博爾赫斯的小說《小徑分岔的花園》,也如這般,用無窮無盡的岔路將闖入者困入其中。或許,這石楠花海,也是一個迷宮。而一路向左,許是抵達迷宮中心的秘訣之一。於是,黛玉重入花海,在第一個岔路處,向左而去。

 走進左邊岔路,面前依然是彎彎曲曲的潮溼小徑,走了十幾步,面前又是第二個岔路口。黛玉依舊向左。半個時辰過去,黛玉已走過了幾十個岔路,而分岔的小徑似乎無窮無盡,依舊是滿眼石楠花。

 黛玉有些惱怒,卻更堅定了要去那竹屋看看的決心。不知是何方高人,竟有如此神通,將這石楠花,佈置成一個迷宮來?

 黛玉繼續前行,又走了幾個岔路,轉了一回,赫然發覺,自己仍如方才一樣,走到初入花海的小徑上。

 自己一直往左,竟是轉了一個大圈!啼笑皆非。

 真的全然無辦法麼?黛玉不自覺摸摸衣領,突然發覺自己忘記了一件寶貝,如今倒正好派上用場。

 她拿出月寒玉,雙手握住,閉眼,心內默唸花海中心的竹屋……睜眼看時,前方果然佇立著那棟小巧的竹屋,屋舍四周圈了一圈竹籬,簡單清雅,卻又顯出孤零零的單薄。有如王維之輞川《竹裡館》中“獨坐幽篁裡,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的意味。

 君子守節如竹。不知這竹舍主人,是何方神聖?

 正想著,忽見竹舍外一角有個白影,過去看時,原來是那小白狐。只見它縮在那角落內,睜著圓眼望著黛玉,小小的身子在寒涼的秋風中瑟瑟發抖,已經在此守候多時。

 “你為何不進去?”黛玉走過去,將它抱在懷裡,輕問道。

 那小物窩在黛玉懷內,似是幽幽的哀嘆一聲,幾不可聞,一雙靈動大眼,卻是怯生生望著竹舍屋門。

 屋門“吱呀”一聲,被主人拉開,屋內有些暗,一時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見滿頭華髮迎風而揚,又有一句蒼老聲音傳入耳內:“忘川麼?”

 待看清來人,竹舍主人一臉詫異神色,轉而變成戒備,沉聲問道:“你是何人?”

 此人一頭銀絲,隨意在腦後一束。面目滄桑,難辨年紀,卻也難掩五官俊秀,想必年輕時也是一位翩翩公子。身著一身粗布藍衣,雖已年老,身姿仍是挺拔,此刻說話也是中氣十足,倒顯身體十分康健。

 “老先生,我是無意來得此地,冒犯之處,還請勿怪。”黛玉對其展顏一笑,賠禮道。懷內的小物,卻是嚶嚀一聲,將頭埋得更深,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那老者也瞧見白狐模樣,眼內神色立時十分複雜,霎時轉頭看也不看,只下逐客令道:“你從何處來,便到何處去。小小寒舍,容不下貴客。”

 黛玉雖不十分明瞭,卻也猜到幾分,這一人一狐之間,定有一段難以言喻的淵源。思及小白狐忍著腿上的傷痛跑了許久也要來此,定是心懷深刻情意,而此人竟好似不通情理,令這小物對他又愛又怕,不知是何道理?黛玉心內這樣想著,便對此人生出一股不滿之意,遂啟口說道:“我自然會走,只是送它來此。”

 那老者仍是偏著頭不看,揮揮手道:“它來此作甚,帶走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