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霓裳 作品

第50章 烈女子鴛鴦抗婚

 日子過得飛快。黛玉的咳嗽漸漸好了,於是又開始為畫園子之事忙碌起來。寶玉仍是日日過來幫忙,惜春仍是跟著黛玉邊學邊畫,餘者姐妹則依然是時常過來閒坐,一切似乎並未改變,除了越來越涼的秋意。

 這日,黛玉正和惜春一起描畫瀟湘館的圖樣,因惜春說到翠竹難畫,黛玉道:“有句古語云:凡吾畫竹,無所師承,多得於紙窗、粉壁、日光、月影中耳。你可知是什麼意思?”惜春似懂非懂,問道:“竹影麼?可是和畫技有關?”黛玉道:“是了。只要平日多觀賞、多留心,自然能畫出好畫來。”惜春說道:“可是,若沒有功底,也是無用的。”黛玉點頭道:“說的是。方才強調的是神韻。而初學者,應注意的是竹子的完整形態。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節葉具之。從蟬破殼而出一般的初始,直至如劍拔出鞘一樣長至極高,此間過程須得留意。若是畫竹之人都是一節節地畫,一葉葉地堆積,哪裡還會畫出形神俱佳的竹子?畫竹必先得胸有成竹,而後執筆之時,眼前便現出心中所想,隨即動手作畫,一氣呵成,以免稍縱即逝。”惜春笑道:“林姐姐懂得真多。我是拜對師父了。”

 正說著,平兒進了來,附耳對黛玉說鳳姐有請。黛玉有些納悶,對惜春囑咐了幾句,便隨著平兒到了鳳姐的院子。

 進了屋,鳳姐忙讓黛玉坐到榻上,自己亦坐在另一邊,小紅上了茶來,又和平兒一起退下了,獨留鳳姐與黛玉在屋內。黛玉問道:“不知嫂子找我來所為何事?”鳳姐低頭笑了一下,說道:“叫妹妹來不為別的,只是有一件為難的事想聽聽你的意思。”黛玉微笑道:“嫂子還能有什麼為難的事?”鳳姐笑道:“我又不是三頭六臂,哪能事事遂意呢?今兒這事就很是棘手。”黛玉見鳳姐一本正經的樣子,也不再玩笑,忙請她說來。

 鳳姐說道:“今兒大太太叫我過去,原來是大老爺因看上了老太太的鴛鴦,想要大太太向老太太討來放在房裡。你也知道大太太的性子,是惟老爺之命是從的,可又因是鴛鴦,怕老太太不給,便找了我商量,問我可有法子。我便勸大太太別碰這個釘子去。老太太離了鴛鴦,飯也吃不下去的,哪裡捨得?況且平日說起閒話來,老太太常說,大老爺如今上了年紀,作什麼左一個小老婆右一個小老婆放在屋裡,沒的耽誤了人家。故大太太找我,我只說我不敢去,明放著不中用,反招出沒意思來。大太太聽我如此,便有些不高興起來,又把我說了一通。我只得先哄著她,說是試著說說。待會子吃了晚飯大太太便要過來。依妹妹看如何是好呢?”

 黛玉知道那邢夫人稟性愚鈍,只知承順賈赦以自保,又有些左性,今兒有了此事,勸是不中用的。黛玉也知道鳳姐是個有主意的人,如今是因對自己的敬佩加之信任,故而大些的事情總要問問自己的意見,因此也不多想,心裡清楚今日是無論如何都會鬧上一場的。

 黛玉只悄悄跟鳳姐說道:“依我說,嫂子別摻和進去。那鴛鴦本就是心性兒極高的丫頭,保準是不會願意的。”想起那賈赦,也就是黛玉的大舅舅,實乃一個行為不檢,為老不尊之好色之徒。他不僅糟蹋了無數良家女子,但凡賈府中稍有頭臉的丫頭也都不肯輕易放過。如今他鬍子花白,兒孫滿堂之時,還看上了賈母房中的鴛鴦,執意要她做妾,真是沒有一點廉恥和良知。就是這樣一個禍害,竟又是迎春的親生父親,真是造化弄人。迎春的生母早逝,沒有母愛,那樣一個父親自然也不會有父愛給她。只因賈母喜歡女孩兒,迎春才被接過來過了幾年安生日子,將來還不知會怎樣。若是真的被賈赦嫁給孫紹祖那個“中山狼”,更是無限悲慘!黛玉思及至此,著實是滿腔怒意,放眼望去,府中的男丁大多是不入流不上進只知揮霍享樂之紈絝子弟——這賈府,敗了也罷!

 鳳姐並不知黛玉所想,只是聽了黛玉所言亦點頭稱是,道:“我也是這麼想著,本來就不成的事,何必還要如此興頭?又何苦白惹了老太太不高興。妹妹以前勸我的那些話兒,我也記在心裡,此後我倒是時常去大太太那兒坐坐,婆媳間也不似前些年那樣了,竟是和睦了許多,如今她有個什麼事兒,也會找了我商量。”說到此處苦笑了一下,仍說道:“今兒這事兒,大太太為難,可不就又找上我來了。只是這事竟棘手得很。那鴛鴦是個烈性的,我估摸著興許會有一場大鬧也未可知。”黛玉聽了,極佩服鳳姐的先見之明。自己的“先知”不足為奇,而鳳姐的預知才是真正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