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氓 作品

第9章 分兵

 中午飯,三郎讓蜀山酒樓送來一桌酒菜,六爺爺六奶奶不斷的心疼埋怨,埋怨三郎花錢大手大腳,不懂節儉。

 坐下吃飯,黃老四還是老規矩,面朝大門坐著,這樣他的一口痰,可以遠遠的吐到老虎灶邊的角落裡。

 黃老四動筷吃酒前,照例的一口痰是要吐的,三郎笑道: “黃爺爺,親親這次來,可是被您的一口痰嚇得不輕,我只好跟親親說,您老人家吐的不是痰,這是舌吐蓮花,我正在跟著您拜師學藝造蓮花呢。”

 六奶奶癟著個嘴數落: “老了老了一點都不清爽,小輩面前也要知趣點,不要討人嫌。”

 黃老四隻當沒聽到,說道: “吃吃吃,快吃,等會上客就不安逸了,吃吃吃!”

 六爺爺訓六奶奶: “老得牙都沒了,飯菜還塞不住你的嘴。”

 六奶奶不買賬: “周老六,三郎新娘子仙女一樣嬌貴,你們兩個糟老頭子就噁心人家吧,只要不怕丟臉,更丟三郎的臉……”

 酒過三廵,三郎問: “黃爺爺,說點新聞來聽聽。”

 黃老四放下酒杯,拿上煙鍋裝上黃菸絲,田生糧緊著幫忙點上火。黃老四深吸兩口,又咳嗽一聲,再吐老痰,一整套功課做完,這才說書一樣的開篇: “話說這些幾天啊,夾浦墳墩鬼子被殺得一乾二淨,那是一個萬眾歡呼,八方共慶啊!只有那東洋鬼子如喪考妣,開動大部隊滿世界報復。”

 “……再說有一箇中國英雄好漢,姓謝名升標,字若鵬,號小美,乃蘇浙皖三省邊區遊擊總司令。淞滬大戰,謝司令還是一旅之長,親率敢死小隊,冒死深入敵後,炸燬鬼子軍火庫,又乘勢反擊,直殺得鬼子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被咱國民政府嘉譽“虎膽英雄”。這一次,東洋鬼子碰到虎膽英雄,那一場大戰,真個是天昏地暗神鬼泣,飛沙走石屍成山,……”

 三郎用筷子在桌沿上重重的敲,插話道: “欲知戰況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龍梅問道: “黃爺爺,誰贏誰輸了?”

 湯有水道: “我來說,謝司令剛來宜興打游擊時,才四五百人,三個月,隊伍越打越大,現在有三萬人馬,小姑娘,你說那個贏了?鬼子碰到他,等於碰上煞星,厲害得嚇死人的。”

 龍梅又問: “說一個例子來聽聽。”

 黃老四呵呵的笑,說道: “一個例子?多了!謝司令殺鬼子的英雄事蹟,三天三夜也說不完,話說……”

 田生糧道: “話說太囉嗦,我繼續來說黃爺爺的,夾浦墳墩的鬼子被殺光了,整個江南在搜捕殺人犯,日他孃的殺鬼子叫殺人犯,龍梅妹子,該叫殺鬼犯是不是?”

 龍梅忸怩著,說道: “說就說,不說拉倒。”

 田生糧討了沒趣,說道: “謝司令把他的隊伍藏到夾浦墳墩裡,鬼子滿世界找殺人犯,不曉得就在他們自己的地盤裡藏著,鬼子一箇中隊路過,排隊立正,還要鞠著躬,被齊刷刷的割草一樣打死,只有一群跳湖的活了十來個。”

 三郎問道: “不會吧,鬼子排隊立正,還鞠躬請死?”

 田生糧道: “我也不知道,有人說是謝司令施展了**大法。”

 龍梅插話道: “瞎說,日本人那是向玉碎的士兵致哀祭奠。”

 三郎一拍大腿,讚道: “了不得,謝司令這一招防不勝防,鬼子不吃虧才真是見鬼。”

 湯有水道: “三郎,又怎麼了?”

 三郎笑道: “我看兵書上有句話,叫做“戰勝不復”,意思就是說,在同一個地方打贏了一仗,對方必定警惕謹慎,怎會在一坨屎上踩二次呢?這是兵家常識。謝司令反其道行兵佈陣,戰勝再復,這叫出其意外,攻其無備,反常規。嘿嘿,不得了,真正的兵家大師,這樣的戰術,不僅是謀略,更需要膽魄,常人不敢走的險棋,厲害。”

 龍梅“咯咯”的笑道: “喲,咱們的大少爺成“兵家大師”了,軍事家喲!”

 三郎笑道: “有水,你知道龍梅為什要用手捂嘴笑嗎?”

 湯有水知道三郎開始作妖了,立即做配合: “當然知道,但我偏不說。”

 其實他不知道。

 三郎也不避諱,嘻嘻哈哈的把大拇指一豎,笑道:“知我者,有水也,心有靈犀啊,黃爺爺,幹爺爺幹奶奶你們知道嗎?這個龍梅小丫頭片子,她笑起來“咯咯咯”的,是嘴裡……”

 龍梅緊急止住三郎,因為下面他說出來的,必定是說自己嘴裡有隻小母雞,說道: “少爺欺負人,六爺爺,黃爺爺,六奶奶,孔夫子說非禮勿言,少爺又要瞎話了!”

 午飯後,三郎和真一進山去,龍梅照例又要跟著湊熱鬧。三郎很奇怪,問道: “哎,我說妖精,幹嘛盯牢了我?腦筋有病!安穩的伺候六爺爺六奶奶。”

 從蜀山茶館到靜樂寺,十里多路,其中到川埠村這一段,都是三郎殺麻田時的逃生之路。二人出了北街口,三郎說道: “真一叔,殺麻田,我現在越想越後怕,從蜀山大橋到這兒,三四百米的路,跌了多少跟

鬥,我都記不清的,就覺得自己雲裡霧裡的逃,腦殼怎麼也使喚不了手腳,那個什麼就是魂飛魄散。”

 真一道: “少爺,你不知道多少人為你擔驚受怕?前次你受傷回去,郭先生說了一句話: 時也,運也,命也。少爺,我雖不懂意思,但也能猜出點因由,往後咱們可真要三思而行啦,不能再魯莽行事了。”

 三郎道: “我知道,我爸那是既想我報仇,又不想我有危險,又奈何不了這亂世,以後我會當心的。真一叔,你看,從前面那個圩堤開始,我才能正式使喚自己的雙腿。運氣好啊,我聽得懂日語,鬼子是要抓活的,抓住了抽筋剝皮,嚇得我拼命逃。如果我聽不懂日語,,恐怕早跑不動了。”

 真一道: “鬼子不想抓活的,那才真可怕呢,”

 真一說的是事實,如果鬼子不想抓活的,三郎早被打死了。

 三郎笑道: “我算是總結出了一條經驗,人人都怕死,是人都有怕死的時候,就如跨溝過坎一樣,過去了,“怕”字就被踩腳底下了。”

 真一道: “少爺,你是不怕了,可你跑回宜興來殺麻田,到你被抬回丹陽搶救,有多少人怕嗎?現在我可以說了,如果你真沒了,可就害了全世界的人了,郭夫人在小佛堂整整半個月不出門,為你念經頌佛祈禱,親親為了你,更是可憐,多少次通夜不睡,揹著你哭紅了眼,當你面又強顏歡笑。少爺,你親爹孃是沒了,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卻比任何人都好都多,不好再任性魯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