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氓 作品

第6章 鳳凰于飛

 這個活是喜婆乾的,把新被子整齊鋪好,一邊鋪,一邊還要念念有詞吉利話。被窩裡必須放入六種或八種瓜果,其中棗子.花生.蓮子和桂圓.紅雞蛋等等,是必不可少的,取其諧音寓意的美好。

 而有資格做喜婆的,其必備的條件要求,也是十分嚴格的,必須是上面雙老健在,下面兒女俱全,家庭和睦,夫妻恩愛,品行端莊,為人做事賢惠勤勞,等等。彷彿是經過了這種喜婆的手,所有的美好和福氣,就讓倆新人沾上了。

 龍梅站旁邊打下手,一會兒搓腳尖,絞手指,一會兒觀察喜婆鋪床,那喜婆一面鋪,一面唱山歌似的念: 鋪床鋪床,兒孫滿堂。先生貴子,後生女郎……,龍梅則是認認真真的看稀罕。

 喜婆終於鋪好床,三郎給她封了喜錢,龍梅也得了一份。倆人捏著喜錢,含著那種笑,輕手輕腳的出門去了。那喜婆臨出去帶上門的時候,還不忘祝福一句: 早生貴子。

 到了這個時候,才算是真正的二人世界。三郎和親親不約而同的,長長吁出一口大氣,三郎道: “怪不得一輩子只結一次婚,……”

 說完,往沙發上重重一躺,他這是徹底放鬆了。

 親親卻是喜悅中摻雜著更多的焦慮,白嫩的臉蛋,紅得羞人答答。她怯怯的瞄一眼三郎,見三郎也在偷瞄自己,眼光趕緊像小老鼠一樣溜走。

 三郎平時調皮狡黠,可這會兒親親的美,讓他的機靈勁,全跑爪蛙國去了,心裡只想著親愛她,搜腸刮肚半天,才憋出一句煞風景的渾話: “累死我了。”

 可說完就後悔了,新婚之夜講個“死”字太不吉利了,平常車載船運的甜蜜話,怎就一句也想不起來了?

 親親見三郎的確是很累的樣子,有心讓他早點休息,卻又不好說,這樣豈不是顯得自己……。只能藉口說: “是啊阿哥,我腳也有點痛。”

 一聲“阿哥”,可不是一般的稱呼,三郎是輕易聽不到的,最近幾個月內恩賜多些而已。

 這還是當年偷桃子,三郎鑽在紅花草叢裡,親親脫口而出獎賞的,從此就掛上了光榮榜。這是倆人之間親密溫馨的秘密,可隨著年齡漸增,三郎要想從親親嘴裡聽到這親愛稱呼,就千難萬難了。

 結婚穿新鞋紮腳,也是正常的,親親這麼一說,三郎著急了,忙讓脫鞋。

 現代人不知道,舊時女人的腳,是男人萬萬碰不得的,哪個男人要是能摸一下女人的腳,就等於是得了皇上的恩賜一樣,表示二人之間的關係,已經是不可言傳了。

 三郎和親親雖有了夫妻之名,但並無夫妻之實,一切還都是懵懵懂懂的心亂神迷,誠惶誠恐的愉悅甜美著。三郎替親親脫鞋,這讓親親心慌又心醉。三郎看著燭光搖影中的親親,嫵媚嬌羞,眼波迷濛盪漾,嘴含誘人的春意。哪裡還能把持得住自己,此情此景的渴望,不知魂牽夢繞了多少回,今日終於得償所願,美夢成真,只覺得滿心胸的憐愛之情激盪。猛的摟緊親親的腰肢,把頭深深埋進她的胸脯,默默悄悄的熱淚長流,多年的相思相戀,今日終於修成正果。

 親親心慌,心慌三郎的情真失態,她知道三郎在這亂世,已無血親,孤零一人的在人世間,再也得不到已故親人們的祝福,剩在心底的,只有陰陽相隔的無盡哀痛。這歡樂與愁苦的交融,任你是鋼鑄鐵澆的英雄豪傑,也會化出滿腔的繞指柔腸。

 親親被三郎擁抱,本已驚得心頭鹿撞,腦殼裡空懵不能思想。以往三郎討自己的便宜,都是蜻蜓點水,一觸即離。即便如此,也僅限於摸一下小手,碰一下粉肩而已。任是三郎再怎麼狗膽色膽包天罩地,也再無越雷池一步。

 可現在一切都顛覆了,親親再怎麼想,都是腦子空空適應不來。久久之後,慢慢等到靈魂歸竅時,才算是有點明白轉過彎來: 從今以後,自己的全副身心,就要天經地義的交給眼前這個當年的小阿哥。

 親親的一顆心,終於實實的落到三郎身上,這才察覺出三郎有些異常,她捧起三郎久久埋在自己胸口的腦袋,看到了他滿面的淚水,瞬間便明白,阿哥在思念被鬼子殺戮的親人,頓時心情激盪,重

又把三郎緊緊抱在胸前,滿腔的憐惜親愛之情,讓她也流下清淚,哽咽著輕喚: “阿哥,親親知道你的心,爹孃阿姐和小外甥他們的怨魂,在天上看著我們呢,你這麼不開心,他們也會難過的,咱倆一定要好好的,阿哥,好好的好嗎?”

 親親低下頭,輕吻三郎臉上的淚水,人世間的真情切意,都是不經意間的自然而然。此刻的三郎和親親,在默默中,把人性的至性極愛,心有靈犀的傳遞升華。

 三郎抬起頭,擁緊了親親,輕聲道: “這世間,我不再孤零,你就是我的最親,我的身子裡有你的血,今生決不負你。”

 三郎說著時,起身,飛快脫光上衣,就在親親驚得不知所措時,三郎已拿起果盤裡的小刀,飛快的在胸口劃了個十字。

 親親飲泣驚聲: “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