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靈偈 作品

交換生4

 選拔賽的前兩天,出了一個多月“差”的樓君弦,終於從仙盟回來了。

 當晚,祈墨抱著一堆複習資料夜潛正殿,軟磨硬泡之下,她忽然道:“師父。”“如果明天武試輸了,我會死嗎?”

 她很認真地在問這個問題,因為樓君弦眼神一瞥,看見她盯著燭火,似乎是在放空。

 “不會。”

 祈墨以為他要說什麼我保護你之類令人安心的話語。樓君弦道: “頂多生不如死。”

 祈墨: “……”誠實也是一種美德,就是聽著令人心寒。

 “就因為我是‘鑰匙’嗎?”祁墨歪了歪頭,她雙膝跪在地上,大概是扯了太久的皮,整個人都支楞不起來了,下巴搭在桌案上,眼神放空,“仙司說我是第三個,前兩個呢,他們最後怎麼樣了?”

 “還活著。”“在哪?”祁墨頓時有了點精神。

 “仙盟。”

 “……”她又蔫了下去,忽然精神一振。“那為什麼我能在這?”

 是啊。

 如果鑰匙都必須被抓起來關住的話,為什麼祈墨從小一直在仙盟外面蹦跳?大殿空曠,唯餘摺紙的塞率聲,還有樓君弦淡而涼的嗓音:“你不記得了。”“唔,”祈墨掩去眸中心虛,“上次傷到腦子了。”

 樓君弦眉間輕輕蹙起。

 上次。

 就是四個多月前。

 岑疏亓告訴過他,祈墨傷重,很有可能會損失部分記憶,以至性情大變。這是傷到了什麼地方,連這種程度的記憶都丟失了?

 提到“上次”,氛圍似乎隱隱有點變化,但聞樓宗主溫聲: “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祈墨: “…”

 “不一樣”意味著獨一無二,意味著對於仙盟來說,終於出現了一個史無前例的研究標本。祈墨幾乎能想象,一個滅世魔頭的碎片四處甦醒,寄生凡人剝奪理智,這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個能和碎片共存的孩子,天啊,就像餓極了的狼看見了一塊肉,眼睛都得發綠。

 她有太多問題想問,在心裡挑挑揀揀,斟酌著字句。“去仙盟出差,通常都是做些什麼呢?”“喝茶。”

 祈墨呆滯:“喝茶?”

 “聊天。”

 多麼新穎的出差方式,祈墨不死心, “沒別的了?”樓君弦撩了她一眼,似乎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怪不得還有餘力做換命傀儡跟岑長老去北境調查,誰要是請她喝茶喝一個月,祈墨估計能這輩子看見茶就吐。

 燭火搖晃撥出了水一樣的光影,或許是因為今晚說了格外多的話,祁墨伸手撥弄著桌案角的那些紙鶴, “師父。”

 “其實我有點怕你。”

 樓君弦摺紙鶴的手一頓。

 他的語氣聽不出任何異常: “為何?”

 “不知道,”祁墨實話實說,“所以我才告訴你。”

 包括現在,她的肩膀是放鬆的,可脊骨裡的海浪始終洶湧,從未停息過。就好像始終有一個靈魂屈居於某個隱秘的角落,向她發出一種獨待的警報。

 “……”

 他的眼神輕挪,新的紙鶴已經委了七隻,齊整地放在桌案一角,末端那隻被祁墨一按一按,翅膀已經有些軟了。

 氛圍又陷入沉寂.

 燭火噼啪,半晌,祁墨想起了什麼,忽然問道:“那師父,你希望我死掉嗎?”  “……”樓君弦沉靜地看著她。燭火餘暈將瞳孔敷上一層光膜,只有一種籠統的意味,卻看不清具體的情緒。

 祁墨訕訕一笑。

 對的,如果樓君弦希望她死的話,就不會救她回來,派送傀儡去北境調查,還關心她的靈脈學業了。

 她腦筋一轉,直覺告訴她這個問題不夠妥帖,可是在冒出來的一剎,祈墨已經脫口而出:

 “如果有一天“鑰匙’碎片集齊的話,”她頓了頓,乾脆道, “師父會殺了我這塊‘碎片’,防止妄彧現世嗎?”

 “不會。”

 雖然有預期,但是得到這麼果決的答案時,祁墨還是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不怪她不信樓君弦。

 雖然他長了一副不輕易與人許諾的模樣,但這樣毫不遲疑的回答,和她骨子裡的反應相悖太大。祈墨還想再試探一次。

 她直起身,展開手臂, “怒看我今日,與往常有什麼不一樣?”

 “……”

 “呆子,你不會一個字都沒說吧?”

 塔臺之上,岑疏亓站在樓君弦身側,恨恨道,“一個小孩問你她有什麼不一樣,必然是想讓你誇她,你就算找不到,編也得編一個出來啊!”

 樓君弦負手而立,恍若末聞。

 “喂,宗主大人,看。”

 一隻點染著蔻丹的手舉著喚靈盤伸了出來,打斷了樓君弦的視線,他垂目看著上面景殊的點數對比,祁墨那一行跌在最底,無人問津。

 岑疏亓嘖嘖:“太淒涼了,君弦,你就這麼看著?”

 “賭術開盤,身為教習,當以身作則,杜絕玩物喪志。”樓君弦挪開眼神,沒理會岑疏亓目光裡的慫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