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昀 作品

第 12 章 夫妻倆定是睡一塊

 大理寺卿見勸不動,只得問,“那殿下打算怎麼做?”

 秦王扭頭,冷峻的面容浮現一層勢在必得的狠戾,“這次出巡,便是最好的時機,本王要讓太子萬劫不復。”

 同一時刻,御書房。

 內閣輔臣荀允和坐在案後替皇帝擬旨,清瘦的老皇帝手搭在窗欞,一字一句囑咐,

 “朕出巡之際,著太子監國,內閣嘛”

 皇帝負手慢悠悠踱步回來,立在荀允和跟前,“燕平和蕭御隨朕去,你與鄭閣老留守,鄭閣老這個人,耳根子軟,不頂事,允和,朝廷朕就交給你了。”

 荀允和起身施禮,“陛下放心,臣定不辱命。”

 復又坐下將皇帝所言,擬為詔書。

 皇帝慢慢思忖片刻,轉眸望向幽黯的天際,再道,

 “後宮,燕貴妃隨駕,留皇后坐鎮宮中,至於軍中,右都督楊康跟我走,左都督崔振隨你督守京城。”

 荀允和麵色不變,心中卻明瞭,楊康是太子的岳父,將楊康帶走,是防著太子生亂,又讓秦王,燕平和燕貴妃隨駕,則是將秦王一黨擱在眼皮子底下看著。

 皇帝雖然年邁,底下那些人的心思卻是看得透透的。

 片刻,荀允和擬完旨,將聖旨捧至皇帝跟前,讓他御覽。

 皇帝看完,沒有說話,視線挪向窗外,喟嘆一聲,頗有幾分憂心忡忡。

 荀允和慢慢將聖旨擱下,看了一眼皇帝緊蹙的眉頭,忽然開口,

 “對了,臣想起一事。”

 “什麼事?”皇帝掀起眼皮淡淡覷了他一眼。

 荀允和躬身一揖,笑道,“雖說此次北巡是為了跟大兀和談,陛下也別忘了自個兒的壽辰,即便不是整壽,也得好好熱鬧一下。”

 皇帝踱著步,立在他側前,饒有興致看著他,“什麼意思。”

 荀允和語氣平靜道,“準四品以上大臣官眷隨駕,替陛下慶祝萬壽節。”

 皇帝聞言漆灰的瞳仁微的一縮,深深看著他,

 不愧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肱骨。

 總能恰到好處為他分憂。

 四品以上官眷隨駕,朝臣不敢輕舉妄動,無論太子和秦王都翻不出大風浪。

 如此,皇帝心中顧慮徹底消除,眉開眼笑拍了拍荀允和的肩,“就依荀卿說的辦。”

 太子收到消息,心裡反而順暢了。

 他本也沒打算做什麼,皇帝能重新將他放出來,已是萬幸,他決不能重蹈覆轍。

 秦王卻急得跳腳,“荀允和這個老狐狸,壞我計劃。”

 大理寺卿苦笑道,“殿下,‘簡在帝心’四字,可不是說著玩的,否則那麼多朝臣,回回讓他擬旨?”

 秦王氣笑,寬厚的手掌緊緊捏著桌案,咬牙道,“無妨,本王還有後手。”

 四月初一,隨駕旨意下到各府邸,徐雲棲也收到裴沐珩的家書,他即將回京。

 她一面收拾行囊,一面問陳嬤嬤,“三爺什麼時候回府?咱們明日便要出發了,他趕得上嗎?”

 陳嬤嬤回道,“徑直去宣府,與您匯合。”

 熙王沒被准許隨駕,熙王妃留下長媳謝氏打點中饋,帶著其餘兒孫前往宣府,四月的天,風暖氣清,花團錦簇,正是春遊的好時節,熙王妃將兩個孫子也捎上,這一路可就熱鬧了,兩位小公子時不時在馬車內打鬧,把熙王妃吵得頭疼,最後一個塞給李氏,另外一個扔給庶女,熙王妃踏踏實實歇個晌。

 裴沐珊尋手帕交玩去了,徐雲棲獨自在馬車內翻閱醫書,從上午巳時出發,至下午酉時抵達西北面柴河附近,將士們臨水紮寨。

 熙王妃安排裴沐珊與徐雲棲睡一個營帳,二人的丫鬟婆子幫著將日用器具箱籠搬去營帳裡,徐雲棲東西少,很快落定,出營幫裴沐珊,裴沐珊抱著她心愛的梳妝匣正打算進營帳,卻聽得身後傳來黃維雀躍的歡呼,

 “少奶奶,三爺回來啦,正在陛下營帳中面聖呢。”

 徐雲棲一愣,年輕的少婦款款立在晚風中,有些不知所措,她尚未回過神好去宣府匯合嗎?三哥回來了,那我睡哪?”

 裴沐珩與徐雲棲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定是要睡一起的,久別勝新婚,裴沐珊不可能壞哥哥好事,懊惱一陣,打算抱著梳妝盒往熙王妃帳中走,只是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神神氣氣聳了聳徐雲棲的肩,

 “我就站在這等著哥哥回來,若是他捎了禮物給我,我再把嫂嫂讓給他。”

 徐雲棲默默看了她一眼,不知該說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麼麼噠。

 燕貴妃整暇看著徐雲棲,細長的玳瑁護甲輕輕搭在高几,發出極輕的一聲脆響。

 徐雲棲立著一動不動。

 熙王妃斷不可能看著燕貴妃為難自己兒媳,冷冰冰站起身,涼笑道,

 “娘娘關心珩兒身子,問我便是”

 徐雲棲聽了這話,立即反應過來,越過人群來到殿中,撩袍跪下道,“回娘娘的話,夫君傷勢輕重如何,不敢妄斷,只瞧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燕貴妃並非真心在意裴沐珩傷情,實則是惱他替太子說話,壞了秦王好事,“本宮問你,陛下將你夫君打得渾身是血,你可生怨?”

 熙王妃覺得燕貴妃有些沒事找事,輕輕哼了一聲。

 徐雲棲這廂卻是露出笑意,鎮定從容地回,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夫君是陛

下的孫兒,孫兒犯了錯,祖父責罰那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常言道愛之深責之切,陛下杖責夫君,那是信重他,願意匡正他,才費了這番心思,孫兒孫媳豈有生怨的道理?”

 太子妃和燕貴妃聽了這話,皆是驚了驚心。

 那太子犯了這麼大過錯,可見皇帝責罰謾罵?沒有,皇帝至今只讓太子回東宮思過,連面都沒見一回,如此這般,陛下是放棄太子了?

 太子妃掌心掐出一行汗。

 與此同時,燕貴妃卻想,那秦王攜民怨逼皇帝處置太子,以皇帝之英明,焉能看不出?事到如今,可見皇帝訓斥一聲秦王?沒有,不僅如此,除夕當夜,秦王府的賞賜排在眾府之首。

 燕貴妃想明白這一層,忽然脊背生涼。

 那鋒銳的護甲慢慢捏緊高几邊沿,連著人也坐端正了些,看著徐雲棲忽然間就沒了怒意,反而語氣變得和緩,“起來吧。”

 徐雲棲起身謝恩。

 燕貴妃又問,“方才你愣什麼神?”

 徐雲棲靦腆地笑道,“臣婦瞧著那盤冰糖葫蘆,便想起家鄉路邊的小攤,思鄉罷了。”

 到底是鄉下來的丫頭,哪裡見過皇宮這等陣仗,沒得嚇壞了她,燕貴妃擺擺手,徐雲棲退回席位。

 至於那碟冰糖葫蘆,一塊也沒動。

 回府後,徐雲棲以為熙王妃會數落她,哪知熙王妃跨進王府大門時,回眸看了三個兒媳一眼,目光最後落在徐雲棲身上,

 “老三媳婦今日不錯,便是要這般不卑不亢,珩兒在朝中首屈一指,你可不能墮了他的威風,無論誰刁難,都不要怕,咱們熙王府沒有畏縮之輩。”

 熙王妃怕的就是鄉下來的徐雲棲唯唯諾諾,上不了檯面,今日徐雲棲沒叫她失望。

 待回了錦和堂,又遣郝嬤嬤去了一趟清暉園,用自個兒一個水頭更好的翡翠鐲子換下了秦王妃那隻,熙王妃只是氣氣秦王妃,並非真貪她的鐲子,回頭尋個由頭退回去。

 坤寧宮的事自然也傳到了裴沐珩耳中,徐雲棲過去探望他時,他靜靜打量了妻子一會,對她有了新的認識,“讓你受委屈了。”

 徐雲棲處變不驚,如此氣度是良妻典範。

 翌日大年初二,女兒回門,裴沐珩受著傷不便作陪,徐雲棲獨自去了一趟徐府,章氏少不得摟著她哭了一場,擔心裴沐珩為陛下生厭,牽連自己女兒。

 徐雲棲又是一陣寬慰。

 裴沐珩在後院躺了三日,便搬回了書房。

 通州方向來的那份求救信,至今沒有查出端倪,案子是大致明瞭了,可是寫求救信的那個人始終沒有尋到,裴沐珩總覺得有事情遊離在他掌控之外。

 裴沐珩離開清暉園後,徐雲棲不便過去探望,只隔三差五準備些藥湯和藥膳,幫助他恢復傷口,滋補氣血。

 裴沐珩傷勢漸好,慢慢能在府內行走,偶爾便去清輝堂看望妻子。

 這一日正是元宵,徐雲棲帶著丫鬟們在廊廡下掛花燈,少頃,月洞門外繞進一道修長的身影。

 裴沐珩披著一件玄色大氅,挺拔地立在廊柱旁,一盞盞花燈在薄冥中綻開,絢爛的燈芒撐開一片夜霧,映得那張俊臉清雋無雙。

 裴沐珩從黃維手中接過一冊書遞給她,

 “上回說好給你的古方。”他語氣溫和,唇角甚至掛著一絲淡笑,即便如此,絲毫沒有削減那生人勿進的氣場。

 徐雲棲遲疑地接了過來,大約是習慣照顧病患,對著受傷的裴沐珩反而更自在些。

 “多謝了,外頭風大,三爺隨我進去喝茶。”

 夫妻倆一道進了屋。

 穩妥起見,徐雲棲著人給他墊了一個軟墊。

 裴沐珩念著前段時日徐雲棲的照顧,主動與她尋話題,他問一句,徐雲棲答一句,全然沒了除夕那幾日的溫和關切。

 裴沐珩有些納悶。

 明明那段時日,她對他關懷備至,不僅主動給他療傷,甚至給他做點心,熬藥湯,千叮萬囑,如今他好了,她反而生疏了。

 裴沐珩想不明白,只能直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