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起居（六）

 玉堂春富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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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夏季的到來，白晝漸長，宮廷中的晚餐時間相對提前，日落之前便己用畢。晚餐過後，便是夜宵時段，此時常會有幾位資深太監被傳喚來為老太后講說歷史故事。皇宮中特意供養了一批經驗豐富的太監，他們本是為慈寧宮內的太妃們解悶而準備的，如今其中一些也被安排到了頤和園陪伴老太后。與其說是他們在講故事，倒不如說是老太后在點評歷史，每當一段還未講完，她便會對其中人物與事件發表見解。例如，她曾評價呂后不明智，認為重用自家親戚取代劉邦舊部無益；而在聽到隋唐演義的部分時，她極為讚賞程咬金的忠誠與智慧。尤為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提及劉邦在楚漢相爭中為求逃命而不惜拋下女兒的情節時，老太后稱許劉邦是一位英勇果斷的真漢子。

 引人注目的另一場景是李蓮英帶著一群小太監抬來了兩隻特殊的鳥籠，籠中的鳥兒名為藍靛頦，是所有鳴禽中最善歌且模仿能力最強的品種。當他們小心翼翼地揭開籠子上的布罩之後不久，藍靛頦便開始展示其出眾的歌喉，既能模仿黎鳥、蟈蟈、紡織娘、油葫蘆甚至蛐蛐等各種叫聲。這種鳥的獨特之處在於，不同於大多數在夜晚沉寂的鳥類，它們具有夜晚活躍的習性，尤其是在燈火之下尤其歡暢鳴唱，因此深受達官貴人喜愛。尤其那些內務府的官員，追求生活的雅緻和品味，更傾向於飼養這類高雅含蓄的寵物，而非那些嗓門洪亮粗獷的鳥類。在晚飯後，人們點亮精美的太古燈，拿起張胖兒打造的永不彎曲變形的煙釺，配上溫潤如玉的壽州菸斗，舒舒服服地倚臥榻上吞雲吐霧。這時，若將一口煙霧徐徐噴向鳥籠，鳥兒便會因受到刺激而更加興奮，拍打著翅膀為主人獻上精彩的鳴唱表演，實乃人生一大享受。相比之下，八旗子弟中的一些人可能更偏好飼養土百靈或是粗獷的畫眉，他們的養鳥方式在內務府人眼中顯得較為粗鄙。內務府人士的日常舉止則更為考究，如藍靛頦這類高級鳥兒在叫喚時還會飲用燕窩水，而這正是普通八旗人家難以企及的生活水準。北京城中有句俗話，“什麼人玩什麼鳥”，正體現了人們在養鳥品味上的階層差異。

 李蓮英帶來的這對藍靛頦鳥兒所配的鳥籠更是精美無比，一對竹骨拼接而成的京籠，淡黃色調，透著清新雅緻的氣息，底部墊著潔淨的大白布，三根堅固的架子，下面是潔白清透的接糞兜，邊上還附有一柄精緻小巧的象牙鏟子用於清理鳥籠。再看籠中的鳥兒，眼周羽毛明亮如粉黛，胸脯下分佈著九道深藍色斑紋，形成獨特的葫蘆圖案，雙翅上的膀花清晰可見，顯示出這是上年孵化的活力十足的新鳥。老太后的眼力極為精準，一眼就能辨識出這是一對極其難得的完美小鳥。要知道，這樣一對完美的藍靛頦，恐怕是從數千只鳥中精心挑選而出，堪稱稀世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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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后悠然地倚靠著矮榻上的軟枕，沉浸在那兩隻鳥兒宛如競賽般的輪流歌唱之中。整個居室雖寧靜無聲，卻暗藏著微妙的情感波動。未幾，兩名宮女小娟子與小翠雙雙屈膝行禮，俏皮地稟告：“稟報老祖宗，我們想請李總管幫著照看一下貓咪。”此舉實則是她們藉機向老太后撒嬌，老太后聽聞，臉上洋溢著慈祥的笑容，心中明白這兩個丫頭是在故意給李蓮英出難題。李蓮英為人十分機敏，無論在儲秀宮還是樂壽堂，他從不擺弄權勢，常言道：“咱們都是老太后身邊的人，蒙受老太后的教誨，個個都是知情識禮的。別說是我們這些人，哪怕老太后屋裡的貓貓狗狗，院子裡的一草一木，都應該得到尊重。”因此，他在老太后面前總是表現出謙遜低調，就像那甘願充當“小菜碟”的角色，這份智慧亦是他深得老太后寵愛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