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6 章 心理疏導
拋開技巧不談，憑兩人比同齡人大得多的力氣，兩人不管扮演什麼角色，鬥得那叫一個旗鼓相當。
孩子們興奮的歡樂聲差點把訓練場掀了。
睡夢中，朱英華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六十年代的學校下午只上兩節，不到四點就放學，下課鈴聲一響，除了要留下打掃教室衛生的學生，其他人舞動著書包就飛速衝了出教室。
大部分都是半大孩子，特別貪玩。
有些擔心回家會被父母罵，就留在學校操場上玩，有些是回大院後去訓練場上玩，總之能不先回家，就先不回家。
衝得最快的那一撥小孩還沒到訓練場，就聽了各種興奮的尖叫聲。
等稍微靠近一點，發現是朱英盛跟趙軍這兩個不上課的傢伙在帶著大院裡的小孩玩，剛放學的同學們羨慕嫉妒了。
好小子，不用上學，天天玩，真是大家的夢想。
“朱英盛！”
一聲大吼，一個同學撲向朱英盛。
他都一個多月沒有見到朱英盛跟趙軍了，這兩人太過分了，回來不僅不趕緊回學校上課，也不找他們玩，真是太欠揍了。
朱英盛跟趙軍在學校里豪爽，有不少玩得不錯的同伴。
回家不吱聲，瞬間引起了眾怒。
一群年齡不一的學生烏泱泱往訓練場上衝去，朱英盛跟趙軍已經帶著一幫小孩玩了大半天，這會早就沒有多少力氣。
見到同學們衝過來，兩人連眼神都沒有對視，直接就扭頭就各自逃跑了。
至於囡囡跟昊昊，兩個小孩一會能自己回去。
朱英盛跑得很累，渾身早就熱氣騰騰，但只要想到被同學們追上會挨頓揍，他就不敢有半分的鬆懈，而是更加賣力地倒騰著兩條腿。
就在路過一棵大樹時，一隻手從上面伸了下來，把他一提就提了上去。
出於本能，也出於對昨天危險事件的應激，朱英盛來不及抬頭，一拳就往上砸了過去。
“是我。”
朱英華是被追趕朱英盛的聲音吵醒的，說話時還帶著淡淡的懶意。
聽清朱英華的聲音，朱英盛不僅不掙扎，還趕緊把揍出去的拳頭改變方向。
朱英華的力道比弟弟大很多，加上速度又快，把人提到樹杈上幾秒後，一群追朱英盛的小孩才烏泱泱從樹旁跑過。
誰都沒有抬頭看一眼。
因為誰都沒想到朱英盛會藏在樹上。
孩子們跑過後，周圍迅速安靜下來，只有訓練場上的聲音是不是傳過來。
“哥，你怎麼在這？”
朱英盛
見沒人了，才小聲跟朱英華說話。
“我怎麼就不能在這？”
朱英華懶洋洋再靠回樹杈，他選的這根樹杈角度特別好，靠著不僅不膈背部，還能搭著雙腿，小風一吹，再次昏昏欲睡。
“哥，你怎麼不去找我們玩？”
朱英盛興奮地把頭搭在朱英華的肩膀上。
朱英華嫌棄地看了一眼弟弟額頭上的汗，終於無奈坐直身子，從衣兜裡掏了好一會，掏出一張手絹給朱英盛擦汗。
朱英盛很自覺的也坐直了身子。
兄弟倆雖然不說話，但配合卻是很默契的。
朱英華剛擦完朱英盛額頭上的汗，小孩就低下頭把脖頸露了出來，朱英華給擦了脖頸上的汗，朱英盛又笑嘻嘻撩起衣服，把後背對準哥哥在，總之一句話，安心享受。
看著這樣的朱英盛，朱英華能有什麼辦法。
臉上是嫌棄的表情，眼神裡卻是擔憂與寵溺，給小孩擦汗的手也無比的輕柔。
汗擦乾，兄弟倆也沒有著急下樹回家，而是各自躺在樹杈上小聲說話。
朱英華什麼都沒有問，朱英盛就主動說了。
“醒來知道被綁-架時，我特別生氣，氣得想馬上揍他們一頓。”小孩回想起昨天的事，好似就在眼前，兩個臉頰也鼓了起來。
朱英華不用小孩說太清楚，就明白了對方的心理，“你是擔心再也見不到家人？”
“嗯。”
朱英盛用力點頭，解釋道：“我捨不得爸爸，捨不得媽媽，也捨不得你，還捨不得我們家的警衛員。”
“怕嗎？”
朱英華的聲音很輕，手也撫摸在弟弟的臉上。
如果是王蔓雲問，朱英盛肯定會回答不怕，但現在問的人是朱英華，小孩在猶豫了幾秒後，用力點了點頭，老實承認道：“怕。”
特別是落入水裡，腿被李靜死死抱住，他怎麼用力都掙脫不開時，他是害怕的。
朱英盛他們是從十幾米的高度墜入河裡的。
吉普車的重力與速度，瞬間讓他們落到了河底最深處，朱英盛記得，他的手腳不僅碰到了淤泥，也踩到了水草。
頭頂上的水面很亮，盪漾著一圈又一圈的水波。
下方則是黑沉沉的淤泥。
那一秒鐘，朱英盛是害怕的，極致的害怕，他害怕自己會被下方的黑暗吞噬，也害怕再也見不到家裡人，所以他又氣又怒地揍著李靜。
可他是小孩，怎麼都掙脫不了。
落入水中到等到救援，時間並不長，但因為水壓，因為掙脫不了李靜，又因為擔心再也見不到家裡人，朱英盛還是受了驚嚇。
要不是胡德興帶去了軍醫，及時熬了一碗藥給他喝，小孩晚上肯定要做噩夢。
這番心理活動並不僅僅只是出現在朱英盛的腦海裡，因為對朱英華的信任與喜歡，他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
朱英華也就知道了弟弟的恐懼源頭。
他把弟弟提起起了自己。
“小時候我不知道什麼是死亡，媽媽去世後，所有人都跟我說媽媽只是去了非常遙遠的地方，讓我好好吃飯，快快長大，等長大了，媽媽就回來了，我等啊等，等來的是你的媽媽。”
朱英華這是第一次跟朱英盛說小時候的自己。
朱英盛瞬間忘記了自己的害怕，抬頭認真看著哥哥，他能感覺到哥哥的眼眶有點紅了。
“見到你的媽媽，我那種恐懼跟你昨天面臨的恐懼是一樣的，害怕，擔憂，焦躁，各種負面情緒交織在一起，那一刻，我突然就明白了死亡的含義，也明白了每年上墳時祭拜的是誰，原來我媽媽早就躺在冷冰的地下了。”
朱英華避開弟弟的視線，把人牢牢固定在懷裡，然後把頭擱在弟弟的肩膀上，接著說話。
“最開始的時候我特別討厭你媽媽，以為是因為你媽媽的出現我媽媽才消失的，我恨她，怨她，也不理解她，直到她有了你。”
“你討厭我嗎？”
朱英盛快要哭了，一雙小手也緊緊抓著哥哥的衣服，他不想被哥哥討厭。
“我不討厭你。”
朱英華的聲音在弟弟耳邊很輕的響起。
“真的？”朱英盛有點不信，想起兄弟倆以前的針鋒相對，他就有點不信。
朱英華臉上閃過一絲扭捏，但最終還是正視弟弟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說道：“我知道你是爸爸的孩子，我怎麼會討厭你，我只是不知道怎麼跟你相處，而且你媽媽也總以為我是在欺負你。”
他比弟弟大五歲，有次他偷溜進主臥想看看弟弟，被弟弟的媽媽發現了，弟弟的媽媽以為自己是去傷害弟弟的。
其實他根本就沒有。
他那天跟同伴們一起玩，好不容易抓到一隻螞蚱，就提著螞蚱去找弟弟，螞蚱在弟弟面前蹦蹦跳跳，弟弟一點都不害怕，還跟自己笑。
那一刻，朱英華就接受了朱英盛。
結果弟弟的媽媽誤會
了，他心氣高，懶得解釋就跑了，從那以後，因為各自身邊有人挑撥，兄弟倆的關係也就越來越差。
朱英華是不屑於說謊的，所以看向弟弟的目光很平靜。
“哥，其實我也不討厭你。”
朱英盛被看得不好意思極了，伸手撓了撓後腦勺，解釋道：“我一直想跟你玩，你越跟我保持距離，我就越想跟你玩，然後就……”
說到這，小孩說不下去了。
不過臉上的紅暈卻越來越多。
“所以你就故意弄亂我衣櫃裡的衣服，把洋辣子往我身上扔，偷偷穿我的鞋……”朱英華嘴裡吐出一連串朱英盛小時候招惹自己的事。
這些做也就做了，他稍微一反擊，小孩就哭哭啼啼，好似吃了天大的虧。
這麼一來，兩人沒少被父親懲罰。
“我那不是為了吸引你注意嗎？我跟你說話，你都不搭理我的，只有我幹了壞事，你才搭理我。”朱英盛也委屈，要不是如此，他至於曲線救國嗎！
朱英華狠狠瞪弟弟。
他那時候是避嫌，他只要跟弟弟出現在同一個空間，弟弟的媽媽就懷疑他又憋著壞要欺負朱英盛，他才故意不搭理對方的。
“哥，你怎麼不早說，要是早說，我們也不用鬥這麼多年。”朱英盛心花怒放地抱住朱英華，至於昨天遭遇的危險，恐懼，他一點都不在乎了。
什麼都沒有哥哥剛剛那番話重要。
哥哥當年那麼小都能走出害怕的陰影，他這算什麼，不就是兩個壞蛋嗎，下次要是再有壞蛋敢招惹他，他一定要更冷靜。
因為爸爸教育過他們，遇到危險時，只有越冷靜，才越能及時逃離危險。
朱英華見弟弟自己想通，心情跟著也好了起道：“昨天那種情況你是不是忘記了爸爸教過你的一個訣竅。”
“什麼？”
朱英盛驚詫，爸爸教過他的，他都記住了的。
朱英華見弟弟沒有反應過來，伸手按向弟弟手肘的一個位置。
“哎喲！”
一聲小小的驚呼，朱英盛剛剛被哥哥按住的手肘又酸又麻，這種滋味下，整條胳膊瞬間沒了力氣。
朱英華不安慰人，但絕對會從另外一個角度來消除弟弟的心理陰影，“你昨天要是足夠冷靜，根本就不用恐懼與害怕，只要多次按壓那人的手肘，不用小舅舅救你，自己就能離開河底。”
“我……”
朱英盛羞愧無比。
確實如哥哥說的那樣，他要是足夠冷靜，根本沒必要害怕與做無用的掙扎。
“求人不如求己，今後要是遇到危險，一定要冷靜，只要足夠冷靜，我們一家人才能團聚。”朱英華摸了摸弟弟的臉，鄭重叮囑。
“嗯。”
朱英盛用力點頭，再也不害怕了。
“走吧，回家。”
朱英華看了看夕陽下漫天的晚霞，提溜著弟弟下了樹，兩人手牽著手往家走。
王蔓雲再次做了一大桌子的美味佳餚。
今天晚上不僅僅只有他們家的人吃飯，周衛國領著一家到了朱家。
朱英盛昨天遇險的事不管是蘇軍區，還是軍分區，消息都是封鎖的，所以昨天的他不知道，今天終於知道了，趕緊就帶著一家人帶著禮物上門。
這麼重大的事，除了周衛國，夏喬跟兩個孩子都是不知道的。
周衛國也不敢透露。
他今天來朱家，只是來看看外甥，不是來話多的，因為他相信不管是朱正毅，還是王蔓雲，都能把這件事處理好。
王蔓雲見周衛國帶著一家人上門，就知道怎麼回事，對著周衛國微微點了點頭。
周衛國放心了。
等飯菜上桌，朱家兄弟倆結伴進門，周衛國看清兩人的神情，就更放心了，吃完飯，他就先走了，他工作太忙，能抽出時間來朱家看外甥已經是難能可貴。
周衛國走了，夏喬卻跟孩子們留了下來。
一起收拾碗筷與廚房，收拾完，兩個大人又說了不少話，孩子們也蹲在一起嘀嘀咕咕玩著遊戲，分別時，戀戀不捨。
晚上睡覺時，朱英盛抱著自己的小枕頭光明正大進了朱英華的房間。
朱英華早就猜到。
今天的他沒有趕弟弟走，而是掀開被子讓小孩蹦上床。
朱英盛特別開心，睡在哥哥身邊，一會就睡熟了，一點失眠的狀態都沒有。
朱英華看著比自己入睡還要快的弟弟，想起下午訓練場上的鬧騰，不得不感嘆一句小孩小，腦子記不住什麼煩惱。
半夜，朱英華是被壓-醒的。
睡著後的他一直在做夢，夢裡各種鬼打牆，他不僅要破鬼打牆，還要跟各種小鬼做鬥爭，累得大汗淋-漓，然後終於醒了。
一看，好傢伙，弟弟四肢都纏在了自己身上。
他就說他怎麼會做這麼不靠譜的夢，搞了半天，罪魁禍首是朱英盛這傢伙。
朱英華也沒慣著弟弟，抬手就是兩巴掌。
打在肉最多的屁股蛋上面，聲音在夜色裡非常清脆。
被打的朱英盛醒了，透過月光，看著哥哥那冒火的眼神，小傢伙摸了摸屁股蛋，嘿嘿一笑，翻個身裹著被子又睡著了。
朱英華這才在後半夜睡了個安穩覺。
第二天早上起床號一響，兄弟倆就精神抖擻爬起身出門晨練。
軍區大院的孩子，從出生起就習慣了起床號的喇叭聲，也習慣了每天早上的晨練。
晚上，一家人即將吃晚飯時，一道意外的身影風塵僕僕進了家門。
“爸爸！”
兩個孩子興奮地大叫一聲，然後衝向了朱正毅。
王蔓雲則是坐在椅子上對朱正毅笑得開心，他們一家終於在家團聚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