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不講武德
“用冷水擦擦額頭,看能不能醒來。”王高磊家剛生了兒子的兒媳叫做鄭玉,原本正一臉愁容在院子裡遠眺,然後就聽到了趙軍的聲音。
好奇使得她推門進屋。
鄭玉沒有好奇趙軍為什麼叫王蔓雲奶奶,在他們村裡,輩分就是最神奇的事。
八十多歲的老人都有可能叫穿開襠褲的小孩是奶奶。
“嗯。”
趙軍想下床去找冷水。
“我去,你幫我看著孩子,孩子還不會爬,只要不動他,他就不會摔下床。”鄭玉看了一眼幼小的趙軍,把懷裡的孩子放在床上叮囑一聲,然後就出了門。
趙軍有點緊張地看著小孩,幸好小孩不哭不鬧,就睜著一雙葡萄似的黑眼珠看著他。
他見孩子膚色有點黑,伸手摸了摸對方的小臉。
小孩嘴一咧,對著空氣就嘬起了嘴,嚇得趙軍趕緊收回肇事的小手,表情也有點不好意思。
他不是故意摸小孩臉的,就是好奇這孩子為什麼跟大院裡的小孩不一樣,有點黑,有點瘦。
“沒事,他這是嘬著玩。”
鄭玉抱著臉盆進門時就看到了不好意思的趙軍,笑著解釋一句,看向自己孩子的目光很慈愛,目光移到趙軍臉上時,有著羨慕。
她希望自家孩子長得像趙軍這樣白白胖胖。
可惜她奶水少,孩子從出生就喝不飽奶,才幹瘦乾瘦的。
“水好冰。”
趙軍好奇地摸了摸臉盆裡的水,發現有點凍手。
“井裡的水,有點凍手是正常的,用這水給你奶奶擦擦額頭,希望能趕緊醒來。”鄭玉也不知道王蔓雲醒來有什麼用,但理智告訴她,這人比自己或者絕大部分村民都有用。
趙軍見鄭玉說得認真,也就沒有阻止對方把浸過冷水的毛巾搭在王蔓雲的額頭上。
王蔓雲臉上因高燒而起的紅暈以肉眼可見消失。
人雖然還沒有醒,但不管是鄭玉,還是趙軍,都更有信心了。
冷溼的毛巾換了一次又一次。
王蔓雲呼吸出來的空氣好似都帶上了一絲涼意。
就在趙軍不確定王蔓雲什麼時候醒來,又擔心土廟那邊情況時,一道清晰的槍聲突然傳來。
大院子弟,對於槍聲再熟悉不過。
噌一下,一直醒不過來的王蔓雲終於突破藥效,不僅睜開了眼睛,還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
“奶奶。”
趙軍立刻撲進王蔓雲懷裡。
鄭玉也被槍聲嚇了一跳,她在第一時間就把自己的孩子
抱在了懷裡。
“小軍,扶我起來。”
王蔓雲摸了摸趙軍的頭,語氣非常平靜。
“嗯。”王蔓雲的平靜驅走了趙軍心裡的害怕,趕緊把土廟的情況,還有朱英盛趕去土廟的事都說了出來。
“別怕,我會解決。”
醒來後的王蔓雲已經退了燒,力氣在恢復,她一邊下床穿鞋,一邊摸了摸懷裡的東西,她知道,這是最後制勝的法寶。
趙軍也急急忙忙下床穿鞋。
“小軍,你……”王蔓雲有點想讓趙軍留下來。
在不清楚土廟情況的情況下,孩子留下是最安全的,何況這孩子還不是她家的孩子,一點事都不能出。
“奶奶,你別想把我留下,小小叔可是給我下命令了的,要我保護好你的安全。”趙軍警覺地看著王蔓雲,大有對方讓他留下,他馬上就跑的意思。
王蔓雲在心中無奈搖頭,妥協了,“不把你留下,你跟我走。”
她不放心帶趙軍去土廟,但也不放心單獨把孩子留下。
趙軍這才滿意。
王蔓雲叮囑鄭玉安心待在家裡,就領著趙軍走了。
土廟確實發生了槍擊事件,不是蔡文斌他們開的槍,是王興學這邊。
原本王興學是不打算動槍的,但土廟已經不再是之前的土廟,大門口的防禦工事並沒有拆除,他們一行趕到時,雖然堵住了廟裡的人,但他們也進不去。
一著急,就有個紅-衛兵手裡的槍走火了。
紅-衛兵可不是軍人,他們雖然打著保護領導的口號配了槍,但在沒有得到授權允許的情況下,他們並不能隨意開槍。
今天這槍開得意外,也就意味著事件升級。
王興學沒想過開槍,槍在他們手裡,只是威懾作用。
張舒蘭也沒想到王興學這群紅-衛兵敢開槍。
槍聲後,不管是土廟裡,還是土廟外,都鴉雀無聲。
馮大磊這些鄉村紅-衛兵更是驚得渾身的汗毛都豎立,頭皮陣陣發麻,“這事跟我們沒關係,我們是被騙的,被騙的,放我們走。”
極致的害怕讓這群人驚惶不安。
面對激動的馮大磊等人,蔡文斌他們差點壓制不住,要不是果斷把馮大磊敲暈,這群人可能就衝出土廟了,這時候衝出土廟,外面在不瞭解情況的前提下,已經開過一次槍說不定還會再開槍。
死人就更麻煩了。
“我是滬市軍分區政治部的張舒蘭,我警告你們,你們沒有開槍的資格,任何一次動槍,都是需要軍方審核的。”張舒蘭站在土廟門口,一臉嚴肅地看著王興學。
她不認識王興學,但外面的人以這人為中心,她就猜到對方的身份。
王興學臉色非常難看。
剛剛走火的人已經被他狠狠踢了一腳,但麻煩還得解決,“張同志,我們的人太緊張,不小心讓槍走火了,你說得對,我們沒有開槍的資格,這件事我會向上級如實彙報。”
張舒蘭一聽這話,就知道王興學在推卸責任。
這責任要是被推乾淨了,他們這邊就被動無比,就在她想著怎麼解決問題時,王興學的聲音接著響起,“張同志,我記得除了你,其他人都不是軍人,他們甚至沒有權利配槍,那麼請問,你們的槍是哪裡來的,我合理懷疑你們私藏槍支,有不軌的嫌疑。”
這個帽子扣得實在是太大了。
紅-衛兵能迅速發展起來是有根源的,這個根源是無數人的禁忌。
也因此有不少人被連累。
“你胡說什麼,這槍是我們在土廟裡發現的,這是特殊事件,正準備往軍分區彙報。”張舒蘭不可能讓王興學把帽子扣下來。
但一時之間她也解釋不清楚槍支的真正來源。
“你意思是王揚村藏了槍支?”王興學就是一個狗苟蠅營之人,別的本事沒有,鑽營非常有一套,迅速抓住張舒蘭話語中的漏洞。
王揚村既然敢護著這群人,他肯定是要收拾的。
而且他相信張舒蘭這些人不會眼睜睜看著王揚村被冤,這是一招妙棋,不管是栽贓到哪一方,雙方都跑不脫。
張舒蘭神情很不好看了,她知道村長等人已經在極力控制怒火,趕緊解釋道:“王揚村沒有私藏槍支,他們民兵的槍都按照規定收歸了縣武裝部。”
王興學笑了起來,“那就奇了怪了,這些槍什麼地方不藏,偏偏就藏在王揚村的土廟,你們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就這個時候來了,一來還把槍都找了出來,這其中莫不是……”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卻讓整個土廟裡的人都變了臉色。
太狠毒了。
這是要把所有人都一鍋端。
“我也很好奇,你們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是為了什麼?咳咳……”就在張舒蘭一群人不知道怎麼回答時,一道略微有點暗啞的聲音響起。
是王蔓雲來了。
王蔓雲來得及時,王興
學所有的栽贓陷害她都聽到了。
“你是誰?”
王興學不認識王蔓雲。
他對這個從他們隊伍後走出不定他們自己都會被套進去。
“你不用管我是誰,我就好奇,我們只是來王揚村走一趟親朋好友,身後怎麼就出現了一撥又一撥的人,這些人目標明確直指土廟,這是為什麼?難道你們是害怕有什麼秘密暴露不成?”
王興學敢陷害,王蔓雲就敢將計就計。
她相信這群紅-衛兵不敢把跟蹤他們,打算栽贓他們的事暴露出來,要不然,一樣是重罪。
軍人家屬跟軍人一樣重要。
跟蹤軍人家屬,這是為了反動,還是為了利用軍人家屬從身後的軍人身上獲取什麼機密?
所有紅-衛兵都因為王蔓雲的話大驚失色,他們當然聽懂了王蔓雲話語中的意思,更讓他們害怕的事,要是回答不好,他們可能捲入藏匿槍支又或者是刺探軍情的犯法事件中。
“興學同志,怎麼辦?”
伍建國有點害怕了,他發現他們好似進了死衚衕,不管怎麼回答,都有可能惹上大麻煩。
王興學的臉色更沉了,他上下打量著王蔓雲。
王蔓雲淋了雨,又感冒一場,人看著有點憔悴,但美貌是在的。
“你是王蔓雲!”肯定的話語。
王蔓雲心一沉,她原本以為事情是鬥法的原因,可看著王興學的神情,還有對方這肯定的話語,她就知道對方認識自己。
不是表面上的認識,而是對方不僅知道自己這個人,甚至還有可能研究過。
王蔓雲看向王興學的目光帶上了深沉,但卻並沒有否定,“我是王蔓雲。”她倒要看看這人還要鬧什麼妖。
“把我們的人放了,我們既往不咎。”王興學思考了一會,說出這番話。
“放了你們的人,誰是你們的人?”王蔓雲可不承認他們抓了周承安那些紅-衛兵,那些人可都是證據,也是制衡王興學這群人的把柄。
“你這是要把事情鬧大?”
王興學很佩服王蔓雲的膽量,但卻不得不拿出殺手鐧,“我們有證人能證明你們來王揚村是走-資木柴,一千多斤,夠得上走資罪名了,作為軍人家屬,在明知道紀律的情況下走-資,這可是重罪。”
“那就請證人出來見見。”
王蔓雲一點都不慌亂,就連神情都還是那麼平靜。
這讓土廟裡張舒蘭等人狠狠鬆了一口氣,他們相信有王蔓雲在,王興學這群紅-衛兵要想栽贓,也沒那麼容易。
張舒蘭等人熱情地看著王蔓雲,王興學也一直在審視著對方,見對方是真的不到黃河不死,對一旁的伍建國使了使眼色。
伍建國走向隊伍中間,不到一分鐘,帶出了一個人。
這人王蔓雲他們還真認識。
狄亮。
也就是之前他們來王揚村時,對方一直陪同走了好大一截路的王揚村村民。
“這個狗/日的!”
土廟裡,村長用力頓了一下手裡的木棍,他們村出了叛徒,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其他村民也難以相信這是事實,一個個震驚又咬牙切齒地瞪著狄亮,要不是時機不對,他們都想衝出去把人狠狠揍一頓。
“這不可能,亮子不是這樣的人。”
之前跟著狄亮一起陪同王蔓雲他們來王揚村的還有兩個村民,這兩人此時正站在村長身邊,看著土廟外的狄亮,兩人比其他村民更難以置信。
“亮子的父母好像早幾年前就過世了,如果對村裡沒了約束與歸心,人性還真是難以預測,我只希望他別走太遠,走太遠,就回不了頭了。”
村長幽幽嘆息一聲,歉意地看著張舒蘭,他沒想到勝負結局在他們村。
“老村長,人心難測,這怪不了你,你彆著急上火,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張舒蘭安撫老村長,她也沒想到證人會是狄亮。
當初知道狄亮是王揚村的人時,他們是一點防備都沒有,話也說得直接,甚至最後還是他們主動請對方先回村讓村長準備木柴的。
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真是世事難料。
王蔓雲看著狄亮也很意外,但還算是沉得住氣,對王興學笑了笑,說道:“說起來,我手裡也有很多供詞。”
她這是間接承認了周承安等人都在她手裡的事,並且得到了有利證詞。
“你說周承安這些人奇怪不奇怪,明知道此時軍方正聯合其他部門整頓學校與工廠裡的紅-衛兵,周承安這些人作為紅-衛兵不應該待在工廠老實等待整頓,跑什麼王揚村,莫不是……”
王蔓雲的話也沒有說完,甚至學著王興學最開始威脅張舒蘭時一樣用了同樣的伎倆。
這下輪到王興學這些紅-衛兵再次大變臉了。
王蔓雲這帽子扣得非常有水平,一環扣一環,再次把土廟裡的槍支來源扣在紅-衛兵頭上。
“你
胡說什麼,我們是接到你們走-資的消息才來王揚村的,根本就不知道土廟有槍的事,你可別亂栽贓陷害。”伍建國急切辯解起來。
他這話一說完,土廟裡突然爆發出經久不衰的起鬨大笑。
慣會給別人扣帽子搞栽贓的紅-衛兵,有一天居然指責別人別亂栽贓陷害,這話怎麼聽怎麼好笑。
“誰栽贓了,我們現在不是在講事實,擺道理嗎?放心,我絕對沒有栽贓陷害,只有以事實為依據的真相。”王蔓雲冷冷看著王興學與伍建國。
她在賭。
賭自己需要的結果。
“賤-人,我讓你胡說八道。”王興學不是個脾氣好的人,相反,他脾氣很暴躁,很經不起激怒,王蔓雲接二連三的出招,終於激怒了他。
他一拳就對著王蔓雲的胸口狠狠砸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