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吞北海 作品

第63章 織娘斷錦>>4

 秦恆被送到醫院不久,妻子張君華也急急趕到,憂心如搗地等結果,醫生初步檢查稱有腫瘤跡象,但良性惡性尚待診斷,任錦歡陪同一起,幫忙辦理手續,又抽出精力應付早已炸開鍋的部門leader群,後因工作急事他不得不回去。

 離開前,張君華喊住他,給了他一提酒盒,是兩瓶茅臺,“老秦說你今晚要請人吃飯,這是他之前備好的,本來打算中午回來拿。”

 任錦歡愣了愣,心頭有感,接下酒禮寬慰她:“謝謝師母,秦老師會沒事的,我忙完就來,有需要打我電話。”

 夜晚,附近有名的京菜館,滿桌上好佳餚還剩大半,一盤“宮門獻魚”隨著圓桌翹首轉了幾圈,依然無人問津,相較之下,不斷續杯的白酒才是飯席上位那幾人的心頭好。

 馮主任端拿著茅臺包裝盒來回細瞅,他平時在這方面研究頗多,此刻滿面醺紅衝任錦歡道:“還真是讓秦老師破費一回,你們戰研出手太大方了。”

 “馮主任見多識廣,在公司為方老闆鞍前馬後,當然得用足夠檔位的好酒才能配上您品味。”任錦歡說著恭維。

 旁邊一人給他酒杯滿上,對眾人笑稱:“全公司上下還真就戰研部最會說話。”

 任錦歡看著面前白酒,沒有立馬端起,這是今晚第幾杯他已經忘了,慣常保持的六分醉底線即將被打破,馮主任在對面亦真亦假道:“老田,你誇就誇,怎麼還使勁灌醉任經理,咱們不能因為秦老師不在就欺負人小年輕,回去人家告狀該怎麼辦?”

 任錦歡眼底漸深,知他言外所指,於是索性另拿了幾個空杯,悉數倒滿,正好對應場上這些人,說著娓娓動聽的巧言乖語,一杯杯敬過去,直到這過路財交足。

 酒局行至後半,馮主任等人開始高談論闊,聊起公司近來八卦,任錦歡只撐著手肘隨意捧場笑笑聽著,酒精糊住大腦,亂嗡嗡的中年男人聲像二手菸一樣飄在房間裡。

 馮主任講到中途,忽然提到金向棠,“小金總現在如日中天啊,連公司的組織架構規劃都有他一份話語權。”

 “是說他上次提議的戰研拆分併入業務組嗎?”一人接道。

 任錦歡神思回醒,抬起眼眸注意過來。

 “那可不!”馮主任抖了抖菸頭,評論道,“他還真是一點不給秦老師面子,戰研那麼多人說拆就拆,果真年輕有資本,動起前輩蛋糕也不顧忌,得虧秦老師人緣好,會上幫忙人不少。”

 “那又怎樣,方老闆明顯支持小金總啊!”

 “照目前來看,戰研海外一波人估計會被分出去,國內的話秦老師有他學生成總幫忙,還有希望。”

 “那被分出去的誰接啊?”

 “dennis啊,他還是小金總專門招過來的,可不就是為這提前打算的。”

 “秦老師怕不願意吧?”

 “那當然,所以方老闆才把那個沒出路的政府項目給秦老師,只要搞不出來,就有削權的由頭。”

 ……

 酒酣飯飽中,幾人你一言我一言,毫不避諱,任錦歡卻已不知不覺怔住,他從未聽過這消息,金向棠也未提過他與戰研變動的關係,而且,關於政府項目,秦恆當初只說是自己爭取過來,實際上又是否知曉老闆真正意圖?如果知曉,那……

 “公司越大,你就越能體會到上班如上朝,各派拉扯,朝秦暮楚。”坐在他右手邊的一位人事hr由衷感嘆,任錦歡與他打過交道,人還算不錯。

 “你組裡那個同學的事其實挺有曲折。”hr悄悄與他道,“公司這次整頓信息安全洩露,最嚴重的其實是海外一個運營,從中牟利六位數,本來通報也是他,但馮主任他們看eric正值勢頭,有點想攀關係那意思,加上方老闆有意打壓秦老師,就把通報的名單給換了。”

 “eric知道這其中原委嗎?”任錦歡盯著殘羹冷炙淡漠問道。

 “應該知道吧,海外那個犯事的早一個月前就被移送公安,只是沒在公司公開。”

 光滑玻璃杯壁倒映出他的沉默面容,馮主任於位上晃悠悠站起,攬著他吆喝最後一輪碰杯,灼烈液體冰涼入喉,周圍響起虛茫的稱讚,他在喧雜人聲中緩緩抬眼,無意識看向頂上亮燈,細長光線垂落成一縷縷,他眨了下眼,看得有些神迷,彷彿數根蛛絲懸在頭頂,此刻正在斷裂邊緣岌岌可危。

 “向棠,依我看,你之後那個創業方向最好加點新概念,比如把現在流行的元宇宙、比特幣組合一起,這樣投資者才更願意聽。”

 “挺有道理,我考慮考慮。”金向棠笑著回應,然後在低首舉杯時斂去應酬神色。

 這場飯局是陸燃父親為表答謝,找了幾位投資人與他聊,但一番交流後,金向棠有了定斷――理念不合,這些人好講“風口”、“前沿”,傾向“概念包裝”,只願意打一槍換一地賺個熱鬧,而不是去理解背後本質。他表面客氣奉陪,心中興致缺缺,在聽著桌上的天馬行空暢想時,只覺倦煩。

 不一會兒,服務員走進包廂,端上一盤七夕巧果贈食,有

人稱“今天是七夕,差點都忘了”,然後故作繁忙狀稱得早點回去陪老婆,但是酒依舊一杯又一杯。

 金向棠看著桌墊上的糕點,神思不自主飄到那個人身上,不知道對方現在在做什麼,是不是已經睡下了,這段時日兩人被瑣事拉扯,關係總覺疏遠,本以為交流減少能讓彼此抽離出來,但實際磨人又磨己。

 想到這裡,他提前離場,作了告別。

 走到飯店外,陸燃從身後匆匆追來,問他去哪。

 “這麼晚,當然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