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吞北海 作品

第8章 金風玉露>>06

 “你真的不能幫我嗎,學長?”

 任錦歡道出這句話時,尾音落得很輕,他和金向棠之前用英文玩雙關,誰也沒讓步一分,也沒討到好處,頗費力氣。確然,他在當下處於一個需要求人的境地,但並不意味必須得接受被動局面。中文語境的奇妙之處就在這裡,柔能克剛,退即為進,敘舊情、講淵源,下面子便是你的無情,要不誰說愛那吳儂軟語,諒你喝過再多洋墨水,也得屈服於這五千年的溫風柔雨。

 所以誰能拿捏誰?這是任錦歡的勝算。

 那金向棠呢?他目光沉沉,視線十釐十釐地平移挪開,挪到近處石榴樹,其中有顆果兒,率先比同伴熟出半邊朝霞紅,枝枝欲墜,和麵前這位“半路學弟”一樣,心思出挑又含蓄,是裝乖的好手,很不安分。金向棠想到這裡,竟有些閒情樂趣,那要不要幫呢,他倏然笑笑,在溼綠的青草氣息中轉身離去。

 道是無聲卻有聲。這是金向棠的交代。

 四小時後,下午六點,九月傍晚慣常是無風無雨,天高氣爽。任錦歡的企業通訊傳出“叮”聲,金向棠發來第一句消息:“我打算在附近租個房子,想請你做參謀,明天中午有時間陪我一同嗎?”

 任錦歡眼裡是明晃晃的笑意,他回了“好”。

 隔日十二點半,任錦歡繞到大樓後側,在一處僻靜街巷上見到了金向棠,對方靠在一輛黑色帕拉梅拉上,低頭髮著訊息,中灰色西裝搭在手臂上,樹影婆娑如粼粼波光,任錦歡走過來時他露出輕鬆姿態,示意上車。

 路途中,金向棠問他吃了嗎,要不要先去買點三明治之類,任錦歡說吃過一遍,於是金向棠道,那今晚我請你,不著痕跡地預約了他下班後時間。

 關於租房,金向棠解釋說家住城東邊,距離公司二十公里,加上早晚堵車嚴重,所以想就近找個住處,然後問任錦歡來北京多長時間。

 “就兩年,其實很多地方不是很熟。”

 “我現在也不熟,七年沒回來,除了霧霾,其他變化都挺大。”他打趣開口,引得任錦歡失笑,“任經理是南方人吧,來這邊還適應嗎?”

 任錦歡道:“整體還可以,硬說不適應的話,只有春天到處飄楊絮那會兒,臉上有些不舒服。”

 “這個我也沒辦法解決。”金向棠無奈道,並隨口嫁接了兩句詩,分別出自徐渭的《桃葉渡》和歐陽修的《玉樓春》,“綠楊嬌粉面,風情無處用。你太精貴,它們想取悅你都不成。”

 任錦歡眼睛亮了亮:“這種‘取悅’我可不敢要,怕麻煩。”

 金向棠接道:“也是,雖然你不會表現在面上,但給我感覺你是個很難被取悅的人。”

 兩人一路閒聊,直至車子停在一個小區前,一位年輕中介笑臉走來,與二人打招呼,任錦歡注意到他的工牌單位,是自己租房時找的那家公司。

 中介顯然熱情滿滿,從看到那輛車開始就知是個大客戶,恨不得把附近所有高價整租房全搬過來,他介紹說小區落成不到四年,整體偏新,非常適合年輕人住,然後帶他們來到其中一間,複式戶型,空間被利用得很充分,也有設計感,金向棠只在客廳裡走了幾步便停了下來,任錦歡先是問了各個房間可用面積,然後委婉說想要一個敞亮點的結構,目前天花板有些低,擔心住起來會比較壓抑。於是來到第二間,確實亮堂許多,金向棠這回倒是多看了幾眼,任錦歡聽到隔壁有人說話,便敲了敲一面牆,有木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