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吞北海 作品

第7章 金風玉露>>05(下)

 楊爭見他蹙眉不語,安慰說慢慢來,玩上一陣子就熟了。但任錦歡沒有那麼多時間,週三晚上的牌局就在後天,他已然放棄正面直取方式,腦海中正快速思索還有哪些曲線途徑。而這時,楊爭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思考。

 “你在文延那還好嗎,我們部門之後也會設一些分析策略類崗位,你要不要過來看看?”

 任錦歡只說目前還好,一切都挺順利,沒有直接答應他。楊爭還想堅持,說文延那加班多,怕他壓力大,如果能過來,好歹在自己照拂下。

 任錦歡沒點破他心思,想起先前站會狀況,不由笑道:“可是師兄,你今天中午也讓你的組員加班了。”這個半開玩笑的事實讓楊爭有些不好意思,他很想說,如果是你絕對不會這樣,但這話多少直白了點,接近捅破那層窗戶紙,於是漸

漸,他也不知如何再開口,而這些神情變化全被任錦歡看在眼裡。

 在人際察言觀色上,任錦歡一直擅長,楊爭存的那點想法他早在大學時就已知道,一開始確實只是普通校友之情,那什麼時候開始變質呢,任錦歡想不起具體事件,但他對周圍人的情緒脾性向來敏感,加之楊爭投過來的視線幾無遮掩,他也並非第一次被這種目光凝視,於是三下兩下就探出對方的秘密。

 楊爭研究生畢業那天晚上,喝醉了酒,給任錦歡打來一通電話,東一句西一句,停停頓頓,全是那兩年的舊日情誼,任錦歡當時在準備最後一門期末考,一邊做題,一邊平靜地聽對方講了三個小時。在電話那頭敘述裡,他聽到了自己在楊爭眼中的模樣,陌生得像披了層紗,朦朧不真切,被對方賦了一重又一重的魅。

 人總喜歡在離別時才敢吐露真情,但這“勇敢”背後是對“怯懦”的掩飾寬慰,是對真情的無意識刻薄,也是純粹的自我感動。楊爭從未真正看清過他,他也沒給楊爭機會。

 那通電話是直至對方睡著,任錦歡才選擇掛斷,當時他只回復了一句,是少有的真心:“師兄,你把我想得過於高尚了。”

 二人從咖啡廳出來,楊爭將任錦歡送到他辦公的f座樓下,並說如果有轉崗需要可以隨時找他。任錦歡剛想點頭,忽而聽到背後有人喊自己:“任經理下午好啊。”他回過頭,望見是穿著一身商務裝的金向棠,神采奕奕走過來,任錦歡無聲端看著他,眼中不自覺染上點欣賞意味,覺得他腳下那雙黑色皮鞋很好看。

 楊爭問這是誰,任錦歡幫忙給兩人做了介紹,聽到對方是海外產運新負責人,楊爭也覺驚訝,之前大家都以為是位三十往上、工作有些年頭的人物,沒想到真人意外得很年輕。金向棠沒有在意他露出的微妙神情,倒是風度端凝與其握手交好,同時瞥見楊爭左手上的撲克牌。

 楊爭因為有會議,於是不得不與任錦歡道別,臨走前,他期待問道:“小錦,我有兩張麒麟社《海底花園》話劇票,先前你說想看但錯過了,這次要不要一起去?”

 任錦歡回憶楊爭說的“先前”,應該是指去年他在朋友圈發的一條動態,但後來時露搶到兩張多餘票,所以他其實已經看過一遍,而且實際演出比想象中失望。考慮到今天楊爭確實幫了自己忙,便順應了他的期待。

 金向棠看著楊爭離去背影,側過身遞予任錦歡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我剛發現一個有趣的規律。”

 “說來聽聽?”任錦歡好奇他所指。

 金向棠微笑看他:“我怎麼每次見你,都有不同人在你身邊獻殷勤?”

 這個提問不可謂不刁鑽,任錦歡一愣,接著想起昨晚對方拐彎抹角那番話,也綿裡藏針回道:“想不到金總監上任後關心的第一個問題,居然不是業務發展,而是我的私人社交。”

 “那我現在能佔用下你的私人社交時間嗎?”金向棠順其自然接上他的話,並進一步道,“我今天剛入職,也算是freshman,辦公環境還不熟悉,任經理能否臨時當下我的mentor?”

 任錦歡微微昂首看他,在初初領教對方的“溫言善語”後,又面對這個分內之外的導遊活,他擺出欣然笑意,笑得款款大方:“with pleas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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