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四姐 作品

第 40 章 眉更彎,唇更紅.

保泰門往裡有個養性殿,平時作為皇帝接見宗親和後宮嬪妃家眷之用,今兒知道餘崖岸要帶夫人進宮謝恩,御前的人早就過去鋪排了。

如約跟隨餘崖岸進養性門,康爾壽正在滴水下鵠立著,指派人把御用的物件運送進殿。

打眼朝南一看,臉上立時綻出了大大的笑容,“唉喲”一聲,快步迎了上來,笑著向餘崖岸拱手,“恭賀餘大人新婚之喜。可惜前兒宮裡有事要忙,我不得閒,否則一定上您府上討杯酒喝,沾沾喜氣。”

餘崖岸和這些太監周旋,很有一套本事,平時的棺材臉也有了裂紋,和聲道:“謝謝康掌事抬愛。原本預備好了您的位置,盼著您來的,可惜您忙,那也沒辦法。不過不礙的,等明兒我在松鶴樓定個包間,專程設宴款待您,就當是補了咱們的不足,屆時請掌事賞光。”

康爾壽抬起圓胖的手,無奈地擺動了下,“餘大人客氣,我心領了,眼下宮裡事多,哪兒抽得出空來呀。昨兒御前下了昭命,皇后人選定下來了。”

餘崖岸“哦”了聲,“宮外的,還是宮內的?”

康爾壽笑道:“大人忙著成婚,昭命都到誥敕房了,您還沒聽說吶。是宮內的,翊坤宮的閻貴嬪,大前兒個定下的,前兒診出懷了身子,可說是雙喜臨門。內造處都張羅起來了,只等詔書一下,事兒就成了。”

如約聽了,不由替金娘娘悵然,原先她是宮裡位份最高的,一樁接

一樁的事落下來,最終降到了嬪位上。早前不怎麼扎眼的閻貴嬪,倒一躍成了皇后,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她思忖著,站在一旁不聲不響,康爾壽的目光轉到了她身上,笑著對餘崖岸說:“光是咱們閒談,冷落夫人了。”一面朝著這老熟人拱了拱手,“餘夫人,給您道喜呀。”

如約忙回了一禮,“早前在宮裡時候,承蒙師父照應,一直沒能向您道謝。如今我出去了,也不能回報師父了,卻要師父費費心,多幫襯我家大人呢。”

“喲。”康爾壽衝餘崖岸直咧嘴,“餘大人可娶著一位賢良的夫人啦。我早就說了,宮裡出去的都是能耐人兒,必定能替大人好好掌家。”

餘崖岸笑了笑,“託掌事的福了。”

康爾壽不像章回,說話辦事嚴謹,他是個碎嘴子,愛拉扯些家常。說起冊封皇后的事兒,怎麼能落下了金娘娘,對插著袖子對如約道:“夫人是永壽宮出來的,皇后不是金娘娘,必定很替金娘娘惋惜吧!這麼大的喜事,瞞不住,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昨兒金娘娘得了消息,據說在宮裡砸東西嚎哭來著,跟前人勸都勸不住,任由她把那些擺設砸了個稀爛。也是夫人不在,要是在呀,還能安撫著點兒,鬧成這樣,往後不和正宮娘娘見面了?要說位份,淑妃還在她之上呢,要懊喪也是淑妃娘娘更懊喪,她和自己較什麼勁呢。”

如約說是,“金娘娘就是性子急了點兒,想事情不周全。”

“那可不。”康爾壽笑眯眯道,“您這一走,越發地不成氣候了。不過您離了她也好,免得受她連累,到處幫她找補,也怪費勁的。”

說罷看看天色,猛地想起話,讓您二位乾站在這兒了。快著,請進去坐吧,看這時辰,萬歲爺再有一炷香工夫就該散朝了。”

熱絡地把人引進殿內,安排如約在圈椅裡坐定,上了茶,自己又轉過身子,和餘崖岸說話去了。

如約偏頭朝外看,院子裡栽著一棵海棠樹,花期過了,枝丫上零星點綴著小果子。進宮這場謝恩,多少探著些消息,皇后冊立了,金娘娘又在永壽宮裡拍桌子摔椅子,在如約看來實在糊塗得厲害。

金家保不住了,這是明擺的,就算她使盡力氣,也沒有轉圜的可能。可所有人都覺得她憨蠢、胡鬧,只有經歷過家破人亡的人,才能明白她的困獸鬥。她是法子用不對,昏招使了一出又一出,但細想想,換了誰處在她這個位置上,能有更好的辦法?皇帝的寵愛全在嘴上,她自己又不懂得經營人脈,到最後身邊全是等著落井下石的人。

如約當然也恨她,要不是她,自己不會嫁給餘崖岸。但憎恨之餘,又覺得她十分可憐。金家一倒,她就什麼都沒有了,被圈在這深宮中,一眼望得到頭,活著還有什麼指望。

推己及人,暗暗嘆了口氣,定格在海棠樹上的視線,茫然地移開了。

也就是那一瞬間,她看見門上出現個人,銳利的目光像一支箭,穿雲破霧朝她射話的人也察覺了,趕緊到門前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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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說笑著()?(),

一同邁進了正殿。

餘崖岸攜如約()?(),

在皇帝面前叩拜了下去()?(),

齊聲道:“謝主隆恩。”

皇帝垂著眼,視線落在那頂誥命的花釵冠上。

這小宮人,婚後似乎變了副模樣,再不是素面朝天的樣子了,乍一見,讓他有些意外。見她淡淡施了脂粉,眉更彎,唇更紅……像枝頭漸熟的梅子。那發冠沉重,細細的脖頸幾乎承受不住,冠下細碎的頭髮,虯曲地半覆著頸項,織金領緣上還壓著寸來寬的瓔珞項圈——如果以前是一副淡彩山水,那麼現在就是濃重的大青綠。

一點迷茫湧上心頭,他略頓了下,很快便發了話:“平身吧。”

邊上的女官上前攙扶如約起身,她的唇邊始終帶著微微的笑意。那笑意令皇帝不解,當初她在宮裡的時候,就和餘崖岸有諸多往來,是真的早就有情嗎?後來金氏給他們指婚,是不是正如了她的願,但為什麼又在永壽宮哭鬧,指責金氏毀她呢。

他想起那回金氏犯渾,用蒙汗藥藥倒了她,那時她就橫陳在他面前,只差一點兒……如果自己沒有猶豫,不考慮金氏會以此拿捏,那麼現在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吧!

寶座的扶手上雕著龍首,他的指尖緊緊扣住那雙眼睛,扣得指節發白。那天得到消息,他就趕了過去,到底還是以大局為重,沒有把人追回來。失之交臂的遺憾,忽然像蛇一樣攀爬上來,沉重地縈繞在心頭。不見還好,見了讓人六神無主。

一個女人而已,何至於此!

須臾冷靜下來,皇帝的面貌和煦一如往常,對餘崖岸道:“以前總不見你成婚,朕也為你著急。如今成了家,身邊有了知冷熱的人,後顧便無憂了,日後要更好地為朕分憂。”

餘崖岸說是,“臣的婚姻大事,全靠皇上和貴嬪娘娘成全,臣和內子感激不盡。”

皇帝點了點頭,復又望向如約,“餘大人是朕膀臂,為政事操勞,著有功勳。還望夫人往後善加襄助,不要辜負朕和恪嬪的期望。”

如約道是,微微向皇帝欠了欠身,“臣婦今兒進宮,原是想向皇上及娘娘謝恩的,可惜娘娘不在,不能受臣婦大禮。臣婦唯有向永壽宮祝禱,盼娘娘貴體康健,事事順心。”

她說這番話的時候,恬靜又溫情,不像當初在宮裡伺候時謹小慎微了。人變得從容,是因為背靠大樹,有了依傍的緣故嗎?

皇帝心頭泛起漣漪,不動聲色調開了視線。

人在跟前,擾亂神思,便發話讓康爾壽支應,把人請進偏殿裡暫歇,自己和餘崖岸交代了接下來的要事,“封后是事急從權,先帝的梓宮在壽皇殿停了整整五年,眼下敬陵完工了,早早兒讓先帝入土為安吧。欽天監看準了日子,定在本月二十,從京城到遵化有程子路,梓宮行進又慢,少說得走上七八天。到了行宮暫安,再入地宮,得提前幾天籌備。這段路怕是不太平,那麼多宮眷命婦隨行,不能驚動她們,錦衣衛務要作好警蹕,不得出半分差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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