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你是不是快把他養...
“血液樣本監測已經出來了。”
一群研究人員拿著剛剛出爐的報告。
“汙染值很低,這個沒什麼問題，基因測定結果也出現了，數據跟陛下和幾位殿下——都能確定血緣關係,而且是做過特殊培育，雖然還沒進行精神域測定,但基本能確定這位小殿下的精神域不會比幾位弱——”
研究員看著數據說著。
但言辭用語明顯謹慎了許多。
因為單從數據上來看,他們的猜想被確定了,以現在的裴氏王族和小傢伙的基因來對比，這小傢伙只可能是實驗室產物。
汙染者的實驗室都藏在遠離倖存城市的廢土上,關於獸人的研究也在不斷繼續。
雖然他們培育的人造獸人族一直沒有任何結果，只是一具具空殼，在獸人帝國找到相關研究室的時候就進行了探查。
而為了讓人造體更好成長，在真正形成意識或者說精神力之前，他們沒辦法進行洗腦汙染等一系列操作。
裴寒錫帶著這小幼崽回來檢查，除了王室基因裡精神力的問題,主要就是這一點。
觀察這小幼崽是否被汙染。
如果被汙染嚴重,已經向著汙染者妥協，逐步踏入向怪物進化的大門,那麼就算是裴寒錫想要留下小傢伙，可能也不能留很久。
但也真是奇了怪了。
這小傢伙身上除去因為太小，在外染上的些許生物汙染外，內部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就像是那群傢伙根本沒開始對這小傢伙做什麼一樣。
這種情況和這小傢伙醒了，而那群傢伙帶走了研究資料，卻完全沒把最有價值的小諾星帶走一樣離譜。
這不是完全給他們培育出來了一個小殿下嗎？！
“至於基因病的問題,檢測房間對小殿下來說可能會比較有心理壓力,我們建議選擇手環式檢測,時間大概為一週。”
裴寒錫點頭應聲。
裴明對這個檢測結果倒是頗為訝異,捧起報告仔細查看。
“還有陛下——小殿下的名字是？”
“諾星。”
裴寒錫想起小傢伙自己說的名字，沒有遲疑。
“裴諾星。”
一個姓氏，確定了這位帝國的陛下決心要給這小傢伙帶來庇護和承認。
“那諾星小殿下這方面的身份是否要對外公示？陛下，恕我多言，小殿下的情緒……似乎有點問題，是否要做專業的醫療判斷？”
而在當前的動盪下，不穩定因素實在太多。
這一點並不用研究員們多言，裴寒錫就自然知曉。
但想了想看著平靜，實際上在陌生人靠近時會炸毛的小傢伙，那小傢伙顯然還沒意識到這一點。
裴寒錫冷靜的搖頭。
他接過了研究員配置好的十倍鎮壓精神域崩潰的針劑放在了口袋裡。
“那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等待在門口的張管家恭敬彎腰。
“那這位小殿下的身份，是要記在哪一位殿下名下呢？還是說記在陛下名下？”
裴寒錫稍稍皺眉，下意識看向裴明。
裴明本正盯著被裴寒錫揣進口袋的針劑，琥珀色的眼瞳收縮又擴大，等意識到裴寒錫看過來時，他也扯了一下唇角。
“大哥你看我做什麼？你帶回來的幼崽，而且我的精神域情況也很差，指不定那天就步老頭子的後塵呢，可不要交給我——”
暴躁的四殿下輕嗤了一聲，那針劑像是觸動了他脆弱敏感的神經，讓他整個人都升起過了曾經那個歲數沒敢升起的叛逆。
“再說了，小試驗品，誰知道會出什麼差錯——”
最後的話語被他吞嚥下去。
因為裴寒錫冰冰涼的一眼。
“先暫時記在我這裡。”
裴寒錫回答。
“準備一些好消化的食物，不要太靠近他——他有些敏感。”
“是，陛下。”
張管家恭敬的行禮。
“那其他幾位殿下那裡呢？”
“通知一聲即可。”
“是的，尊貴的陛下……歡迎您回家。”
張管家彎腰退出房間。
在房間外等待的女僕們跟前，已經走過人生大半的管家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意，腳步都顯得格外輕快。
身後的僕人依次跟上，在遠離了陛下和殿下之後，才傳來小聲的討論聲，帶著激動和興奮。
“陛下回來了，我感覺我整個人都輕鬆了——”
“到時候告訴三殿下這個好消息，他應該也能輕鬆一點……”
“還有小殿下，我真的沒想到，我們居然還能擁有小殿下，這是汙染者唯一做出來的一件好事吧？”
跟人類聯盟對人造產物極度的厭惡不一樣。
對於汙染者實驗室出來的人類，哪怕還沒來得及經歷洗腦和汙染，人類聯盟也厭惡的會徹底摧毀。
但獸人帝國不同。
他們有著鑲嵌進基因裡，鐫刻在骨子裡的護崽本能，擁有著從不輕易妥協的精神力，還有對世間萬物的感知。
越是強大，越是瞭解每一個生命的珍貴。
尤其是來自本應該沒有下一代的王族血脈——
他們由衷的高興，哪怕這種高興可能是飲鴆止渴。
*
盛北皇宮群樓之後，有一處更加古老更加歐式的三層樓房。
這裡也是皇宮的一部分，但跟整體宮殿的氛圍都不一樣。
在這，彷彿陽光都籠上一層悲傷。
翠色的爬山虎沿著白皙的大理石牆壁蜿蜒，分割濃烈日光。
來往僕人三兩個，小心捧著琺琅彩的茶壺茶杯。
紅茶的香氣嫋嫋，小茶點放在雪白方糖旁邊，被送到小樓前方的小型涼亭裡。
那裡坐了一個人。
一個看上去有些蒼白蒼老的美麗女性。
她穿著黑色為主的素色裙襬，醉人的狐狸眼有些空茫茫一片，淺栗色的柔軟髮絲散落肩頭，沒有去看桌上那精緻茶點。
“隗薇殿下——”
她的貼身女僕長屈膝彎身，湊在這位失去伴侶後一蹶不振的尊貴殿下身前。
她剛剛得到陛下那邊的消息，想著消息內容，她表情有些莫名。
隗薇抬眼，狐狸眼帶著平靜。
“我知道，寒錫那孩子回來了是嗎？”
“是的，陛下回來了。”
女僕長輕聲說著，像是怕打碎了眼前的脆弱美人。
這十幾年來，自從先王離開，這位殿下從沒隨著時間走出來，彷彿是把自己禁錮在了過往的世界裡。
隗薇長呼出一口氣，身子向後靠去，伸手緊了緊自己的毛絨披肩，半張臉都藏在了那柔軟的絨毛下。
藏著細紋的眼角都抬起了一點，稍稍打起一絲精神。
“寒錫這孩子比他爸爸更有主意，更能管住他那些弟弟妹妹——他決定的事情，從來沒有周旋的餘地，就是不知道他這次為什麼回來了，但總歸——是好事。”
隗薇這些年很少離開自己的宮殿。
像是對裴氏王族的命運已經妥協。
她的丈夫因為基因病，精神域徹底崩壞，在外找尋了一個地方了結自己的性命，在丈夫離開的十幾年之後，她的兒子也走上了相同的道路，接下來是她其他的孩子們。
隗薇不敢再去想，也接受不了。
女僕長的表情更微妙了一些。
“殿下，陛下之所以能夠回來，是因為他在外面撿到了一隻王族幼崽。”
“什麼？”
已經異常平靜的王太后一愣，抬頭看過來。
“王族幼崽？”
“是的，已經做了基礎的檢查，只有精神域還沒進行綜合測定，精神力也沒全面覺醒，所以不知道精神力增長的等級和速度，但按照基因血液和汙染檢查，這位小殿下非常強，測得年齡不到六歲。”
小幼崽？
隗薇都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看見過小幼崽了。
她不太出門，從家裡孩子們成年後，更不怎麼見小輩，只專心處理國家內部的教育安排。
尤其是裴寒錫登基那日，裴氏王族宣佈生化汙染對王族的影響超過了王族對帝國的貢獻，自此斷絕下一代，隗薇看到小幼崽就覺得難過傷心。
——當初要是沒跟她的小櫻桃戀愛就好了。
她有時候會這樣想。
但一想到如果真的沒跟已經逝世的先王裴殷戀愛結婚，她又更難過了。
也為自己的孩子們覺得驕傲，又覺得悲傷。
但現在——小白虎幼崽？
皇宮內多了小白虎幼崽？
隗薇皺眉，這位手段同樣也雷厲風行的王太后只稍微思量，就大概知道了這小傢伙的來歷。
她更加敏感一些。
尤其是在失去伴侶之後，她表現的沒有王宮其他人那樣高興。
裴氏王族的基因向來霸道，小白虎們骨子裡就帶著倔強和不服輸的韌性，強悍的力量和探索欲，他們有著成為王者的先天條件，但同樣自小就需要好好教導。
裴寒錫這五兄弟姐妹被先王教導長大，又有裴寒錫這個強悍的大哥壓著。
有著叛逆心思的傢伙也都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但現在，先王逝世十多年，裴寒錫的精神域也將走到盡頭，他們五兄妹可能會在接下來的幾年裡陸續離開裴氏建立起來的獸人帝國。
而現在那個不到六歲的幼崽，在他的所有長輩離開之後，可能還沒到最叛逆的時期。
尤其對方還是從實驗室裡出來的，從汙染者的實驗室裡出來的。
隗薇的表情更嚴肅。
她分不清這是不是來自汙染者的陰謀詭計，而且傳出去，誰知道後續還會發生什麼。
但片刻之後。
隗薇
站起身。
“走，去主殿看一看。”
女僕長沒察覺到隗薇殿下的思慮，也因為新生小殿下的出現有些歡快，見隗薇似乎也有了些精神，她輕快應聲。
“是，殿下。”
*
小諾星已經將一張大床滾了一個遍。
他靠在床上，抱著小機器人。
周圍很安靜。
僕人的聲音安靜又快速的從門口一趟一趟的略過。
並沒有幾個人進來打擾他。
剛剛裴寒錫丟在一旁的木刀吸引了小傢伙的注意力。
對於幼崽，他簡直就是這個世界的新生兒。
什麼都不懂，哪怕情緒淡，卻也總能被周圍的新東西吸引注意力。
尤其是那個所謂的家長還呈現縱容態度。
諾星想了想，在柔軟的床上站起身來。
指尖那一下尖銳的刺痛已經沒有了感覺。
他抱著小智能，一步一步的往床邊走，看被丟在臥室沙發上的那把刀。
z：【現在情況不明，我們作為同一個實驗室來產物，是這樣的，我建議你還是安靜待著不要亂動，雖然不知道你是如何甦醒的，身上應該也沒被動過手腳，但就怕帝國的檢測嚴格，再查出什麼不對勁的數據來——】
畢竟在培育過程中，汙染者那邊也做了許多實驗。
z只是個統籌智腦，而且兩年前剛剛實裝，可以說諾星什麼時候醒的，他什麼時候才剛剛脫離汙染者那邊的操控，所以對小諾星具體的情況也不知曉。
z：【這種時候，我們應該識時務者為俊傑！】
那兩支麵條一樣的機械臂伸出來，握住小白虎的肩膀，努力捏了捏，試圖讓諾星瞭解事情的嚴重性。
諾星已經站在了床邊，圓圓的小白虎耳朵一抖一抖，看著z屏幕上的話。
小傢伙歪了歪腦袋。
聲音糯糯的：“如果別人確定想對你做什麼，不管你做出什麼樣的回應，對方都不會停止的。”
不管是怯懦也好，恐懼也罷，認錯也一樣。
諾星不覺得自己是重要的。
他只是披上了一層外殼，實際上還是那個沒人要的小諾星而已。
跟小羊的目的如此衝突。
他不是不感謝，只是不對自己抱有期待。
z：【……星星，這種發言很危險！事關活命，你精神點啊！！！】
怎麼就能這麼喪？
從銀白碎髮到耷拉著的眼皮，從不合身的衣服，再到那生無可戀的佛系氣質。
你這個喪虎虎快支稜起來啊！！
把裴明打發走，裴寒錫回到房間門口。
抬眼就看見小喪虎扒著床邊，小胳膊小腿並用，試圖從床上爬下來。
裴寒錫：！
小老虎其實不怕磕磕碰碰。
家長雖然寵愛，但不會過分溺愛。
而這小傢伙在裴寒錫的印象裡有兩個特質過分深刻——佛系，喪喪的懶散。
小喪虎名不虛傳。
甚至你把他往那一放，等忙完回來的時候，他還能老老實實待著原處，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你。
而現在，小喪虎小腿一蹬一蹬，要從床上下來。
護崽的家長腦海中第一反應並不是啊這崽要是摔了可怎麼辦？而是——天哪，他居然要下床了，他居然有動力下床？
有點欣慰。
就差給幼崽鼓掌的大家長面上依舊冷漠，站在原地看了好一會兒，眼看著幼崽沒抓牢那過高還很光滑沒什麼接力點的床沿，啪嘰一下要從床上摔個屁墩下來。
屬於成年獸人王族的強悍精神力瞬時劃出。
輕飄飄的墊在了小傢伙身下。
諾星只覺得身下忽的一空，又一軟，緊接著他的視線被拉高。
軟乎乎的小幼崽穿著不是特別合身的衣服，褲腿袖口都被挽起來，仰面躺在大白虎身上。
大白虎從趴著的姿勢慢慢站起來，扭頭看向自己身上的幼崽。
諾星此刻似乎才反應過來，眼睛眨巴了眨巴，蓬鬆的銀白碎髮凌亂，毛絨耳朵略有緊張的合攏扣在腦袋上，跟大虎虎對視。
“嗷——”
大白虎悠哉的輕吼了一聲，尾巴也搖擺兩下。
背上的幼崽就被隨後走過來的家長撈起來了。
“想做什麼？”
裴寒錫抱起這個軟乎乎的小傢伙，隨口問著。
小傢伙此刻也都懶得在他懷中調整舒服的姿勢。
他怎麼抱起來的，就怎麼在他懷裡不動了。
一雙圓不溜秋的大眼睛就這麼看著他。
小白虎耳朵是那種放鬆的姿態。
意識到這一點，裴寒錫心中略有一絲愉悅。
沒什麼比成年獸人能給幼崽帶來安全感更讓他們覺得滿足的了。
以前裴寒錫沒有幼崽，所以感受不到。
此刻感受到小傢伙的區別對待，那精神域崩盤帶來的疼痛似乎都減輕了一些。
諾星其實一直都在觀察裴寒錫。
星星崽對這些事情的思考比別的幼崽深很多，也慢很多。
他伸出手，指了指沙發上的木刀。
然後再看看裴寒錫。
小傢伙性格很隨波逐流。
主動做什麼非常罕見。
裴寒錫抱著他，聲音也不自覺低下去。
“想看這個？”
他為什麼要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
諾星眨巴著眼睛，試圖分析。
小手還扒在人家的衣服上，可愛極了。
“嗯。”
小傢伙好像連說話都有些厭倦。
裴寒錫本身是個冷臉冰塊，惜字如金。
也從沒想到有朝一日抱回一個比自己說話都少的小崽子。
他坐在沙發上，把木刀拿起來放在自己腿上。
這木刀跨越的時間太長，是極好的木材，上面滿是使用痕跡，聽說是先王的父親製作的，一路傳到裴寒錫這裡。
“多說兩句。”
裴寒錫拿著刀，看著小傢伙肉肉的又喪喪的小臉，大眼睛跟著刀轉，他冷著聲音，‘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