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巴魯 作品

第五部分:長安往事2離別

許叔冀投降史思明後不久就被唐軍擒獲。聖上寬仁,只是給他罷官,斥令還鄉。慕雲在看到殷淑給他的信中提到的洞庭一事,氣憤不過,偏巧許叔冀遊江南路過城下,他還沒動手,顏真卿的女兒竟趁夜去給他殺了。慕雲在信中大概講了殺他的原委。

殷淑合上信後不免想起如果陸靈還在這裡,一定會好好感謝雲兒,替她完成承諾,手刃許叔冀。說不定她還會想去嶺南,親自告訴南萱娘子這個消息。可惜,現在陸靈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想到這裡,他隨即走到書桌前,展開一封前日剛剛送到的信,是太子李豫的來信。

殷淑低聲讀了上面幾句:“妃子高氏跟隨我多年,封王時她便是正妃。我本屬意她為太子妃,怎奈從前年入秋開始,高氏突發怪病,現已日漸沉珂。嫡母張氏關懷備至,見東宮正位虛懸太久,已奏請父親,希望將她長兄女兒張氏嫁進來。我深知嫡母拳拳愛子之心,然而我長子岧郎的生母沈氏跟隨我多年,緣定三生,情深似海,亂軍之中亦可破鏡重圓。我不忍她獨在洛陽,今有意奏請嫡母,迎回沈氏,冊為太子妃。但是唯恐違逆嫡母心意,不孝至極,還請先生教我……“

殷淑哼笑一聲,隨後又不知不覺長嘆了一口氣。他挑了挑書桌上的小燈,展開一張紙,回起信來。

剛出正月,李豫疲倦於年節的走動,現在終於可以休息下來。他平日行事作風處處恭謹自持,這回剛好藉口說年節中飲酒過量,身體不適,乾脆閉門休息數日。

悠閒的日子才剛剛過了一天,獨孤穎便帶了殷淑的信回來了。

李豫幾乎是跳起身來,三兩下拆開信封。一紙回信,蒼勁中帶著飄逸的行書映在他的眼中。

“殿下曾有平定四海之功,將來亦有安撫萬民之責,知此重任,豈惜一身之榮辱喜好?河東戰亂不斷,魏博狼煙四起,史賊不滅,唐室偏安,蒼生何辜?殿下著眼於社稷,則社稷安,殿下一身無虞;著眼於東宮,則一室之內,包藏禍心。

當此時,史賊傾巢而出,僅留幼子守范陽,此等良機,切不可一失再失。郭令公國之柱石,不吝九死忠於社稷,殿下請慎重斟酌。

至於後宮眷屬廢立,實為殿下家事,高不過承輔朝堂,低不過安穩宮室,殿下自處,豈容微臣置喙!”

李豫內心五味雜陳,有釋然,有慚愧,有惆悵,也有失望。他看看站在一旁的獨孤穎,苦笑道:“參軍,琴兒呢?”

獨孤穎剛剛還在發呆,聽太子問,立即回道:“殿下,琴兒大了,按規矩,早就不能隨意進出皇宮。殿下若有事找她,我先代為傳話吧!”

李豫一臉慚愧,道:“是我的疏忽,之前幾次還讓琴兒扮做小監偷偷進來,這要是被當做刺客可怎麼好。”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話冒失了,東宮裡怎麼可能有刺客?他這樣說,難道是暗示有人要刺殺他?本來宮殿裡只有他二人,但是他也做賊心虛一般四處張望一圈。

獨孤穎連忙說道:“殿下有事,琴兒自然萬死不辭,區區皇宮,還是喬裝過才進來的,這怎麼會有危險。”

李豫被他的話逗笑了,自己剛剛那句話已經夠冒失的了,要是被探子聽了去,不知被拿去大做什麼文章,後果怎樣不敢想象。可是獨孤穎這話,就更加冒失了,還稱“區區皇宮”,他可真當金吾衛都是擺設嗎?

李豫低聲說道:“明日讓琴兒替我去趟洛陽行宮,如果我直覺不錯,沈氏定有話跟我說。”

“沈良娣?去年秋天洛陽陷落她逃了出去,前段時間洛陽局勢已經穩定,她不是已經回到行宮了嗎?殿下派人去給她接回長安就行了,為何讓琴兒去見她?”獨孤穎對於這些人的想法做事一向無法理解。

“她回來後派人送過一封信給我報平安,但是隻字不提回長安,我現在有些猜測,只有琴兒去我才放心。如果我所料不錯,也只有琴兒去,她也才能放心。”李豫沉吟片刻,又道:“算了吧,還是讓琴兒先過來一趟,我當面跟她說。事情不是去一趟洛陽這樣簡單,我總怕路上會有危險。”

獨孤穎笑道:“殿下放心,我把話帶到就是,琴兒再來一趟,萬一被發現,難免更加引人懷疑。”

李豫也知他說的是實話,想了又想,終於點點頭,讓他下去了。

春天過後就是盛夏,長安已經熱的讓人發慌,蟬鳴處處。李豫每月都能收到殷淑的信件,聽聞衡山涼爽,殷淑每日撫琴看書,他不免羨慕起來。以前他真有些不懂殷淑這個人,別人都是擠破頭往朝堂裡衝,而他則是拼了命的遠離長安。高官厚祿,前程爵位,對他而言都如浮雲如糞土,他既不想成家,也不想立業,終生所求竟然只是一個書齋,一把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