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巴魯 作品

第三部分:江南煙雨6收稅

殷淑道:“這也好辦,想要知道是誰殺的人,就查一下這個房屋在十二年前是歸誰所有,房契地契都有跡可循。想要知道此人身份,需查一下這段時間莫名離開溧陽縣的人,尤其是家屬報了失蹤的人。這個人數想來不會太多。十二年前,尚未有叛亂,江南正是最富庶的時候,流民應該很少,拋棄祖業離開溧陽縣的就更少了。若還未到二十年,那麼就是溧陽縣歸屬隨州之後,應該不是很難查。”

“難辦就在這,溧陽縣存的詳細戶籍和案卷,只到十四年前。前日提過的縣衙大火正是發生在那時候,當時的縣令姓魏,不僅他全家死在大火之中,整個縣衙都付之一炬,包括存儲的全部資料。”陸侃喝了一口酒,又開始說起另一條線索:“至於這房契,倒是可以查一查。五年前子昂出去單過,從鄭元昊手裡買來的這個院落,鄭元昊就是鄭縣丞的長子。當時他看在本縣的面子上,低於市價賣給了子昂,牙郎是陳實,縣裡一個專門做房地買賣的牙郎。而鄭元昊這個房子本來是他買下來要給他三弟元承的,想著翻修一下,等元承二十了或者成家了就搬進去,結果子昂看中,就轉賣給他了。鄭元昊的房子也沒買多久,是大概六年前從一個農戶手裡買的,農戶舉家北上,就賣給了元昊,牙郎也是陳實。”

陸侃說完又長嘆口氣。他知道這件事事關重大,一個陳年舊案,一個事關稅務,但這案子屬實也難辦,連死者是誰都不知道,無從查起。

殷淑也蹙起眉,“那明日,陸兄打算先問問這個陳實和鄭縣丞的大公子?”

“是的,設法找到之前北遷的農戶,這房契到他的名字就是源頭了。”陸侃又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連忙說:“對了,這副白骨的腳骨有點奇怪,仵作說,足弓過彎,像是羊的蹄子,只是不至於彎成那樣罷了。”

殷淑一挑眉,道:“這個我倒略知一二。足弓很高的人走路往往飄忽,若是女子也還好,但是男子恐怕不利於勞作。並且,這種病,有時會傳給子女。”

“哦?那就可以貼出佈告,尋找這樣足弓高的人,或者誰認識這樣的人。本縣竟不知道這也是一種病。不過仵作說骨頭多以破敗,這段彎腳骨他說只是看起來應該是這樣的,並不敢斷定。等明日問完相關的幾個人,若實在沒有什麼新的線索,只能張貼布告尋找這樣的人了。”

兩人談論了能有一個時辰,也沒有其他頭緒了,便各自回去。殷淑剛進一房裡,就聞到糕點的香味,一看果然桌子上放著一碟粉糕。他心知是陸靈放的,大約是看他傍晚時候心事重重並沒有吃太多的緣故。

第二天午後,見太陽沒有那麼毒了,殷淑叫上陸靈和慕雲一起去街上走走。路上很熱鬧,他又看見了“崔胡餅”,他家門口竟然還等著幾個人,說明確實好吃,這麼熱的天還有人排隊來買。

走到衙門口的時候,看到了更多人圍在那裡看佈告,殷淑還未走近大概就猜出來是什麼東西了。幾人擠進去一看果然是“稅間架”。

正式的佈告跟那晚陸侃說的做了一點小小的改動,但是總體來說是一個意思:收稅。你有多少房屋就收多少稅,因為僅僅是個開頭,且跟租庸調並行,所以稅收不重:兩架為一間,五年內新建的房屋每年交三百文錢,十年內二百文,十年以上一百文,可以用糧食絹帛代繳。家裡無田者不收,無二十歲以上男丁的不收,家有耄耋老人的不收,等等。佈告發出時起一月內由縣衙負責點清本縣轄內全部房屋,秋天前完成繳稅即可。並且最後說明此法只是這一年臨時的政令,第二年再另行通知。

人群中有抱怨的,也有歡呼的,有擔心的,有如釋重負的。大家心裡都明白,朝廷不停打仗,儘管年初已經減免了江南的租調,可是早晚得用別的方式找回來,不然眼下從哪裡也撈不回來這麼多錢。所以大部分人擔心的是有重稅,可千等萬等,最後等到的竟然真是輕飄飄的收了一點。而那些富戶地主,家裡房屋成群,他們交的自然最多,也許這才是大家真正高興的原因。

殷淑看完笑笑,對著身邊的陸靈道:“鄭縣丞據說‘良田千頃’,只是不知房屋有沒有‘千間’了。既然說明僅此一年,想來朝廷也有人看出不妥,本就不是長久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