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季餘帶著那份合同坐上了公共交通,長龍一樣的輕軌列車在城市地面的軌道上穿行,透明的車窗外,一棟棟建築夾雜著綠意在季餘眼前飛速劃過。




他穿得很休閒,簡單的t恤加長褲,一隻手抓著輕軌上的拉手,手背上的青筋因為用力而微微突起,出神的望著窗外的風景,另一隻手裡卻拿著一個黑色公文包。




休閒搭配帶給他的青春氣息被公文包無情撕下,每個在輕軌上看到他的人都只會覺得這是一個週末還要被叫去公司工作的倒黴社畜。




而這個望著輕軌外面像是在發呆的社畜內心,說不定正在用各種不同的語氣怒罵他的老闆。




這很正常,每個工作過的人都會熟練掌握至少二十種吐槽老闆的語氣臺詞且面上不漏一點痕跡,哪怕你只工作過一個月,都能無師自通的學會這項技術。




但事實上季餘腦海裡什麼都沒想。




包裡裝著的是足以讓絕大多數人欣喜若狂蠢蠢欲動的合同,季餘內心也說不上平靜。




可踏上輕軌在這座城市穿行,站在窗邊看著快速掠過的一幕幕熟悉的城市風景,季餘浮躁的內心慢慢靜下來了。




他在想他到底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這裡。




和商遠舟合作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讓他可以擺脫這一切,毫無顧慮的離開。




...他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




是在父母感情消散互相厭惡,卻不得不因為omega的發情期結合之下誕生的。




他從懂事起就習慣了在這個家庭裡被無視,在明白季博瀚,季禾軒,季餘這三個名字的不同後更沉默寡言。




這個社會第二性別並非是父母註定的,一切都是靠分化決定,只是Ao結合生下的孩子分化成Alpha或是omega的概率的確會高一點。




分化成beta以後,父母對他更加厭惡,兩個哥哥看他的眼神更加鄙視,只有季餘是高興的。




他不夠善良,沒法釋懷小時候還沒桌子高的自己拉著每個人衣角想讓他們和自己說說話卻被一次又一次厭惡揮開,冷眼漠視。




也不夠無情,做不到將母親生育他的痛苦和季家這些年養他的錢視為理所應當。




歸根結底,他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所以他想留下一筆錢,然後出國。




輕軌到站的提示音將季餘從不知何時又變得亂糟糟的思緒中驚醒,他收回抓在拉手上的手,在車門開啟後下了車。




季餘租的房子離輕軌站還有一段距離,但他和商遠舟在咖啡館相處的時間很短,現在也不過才下午四點多種。




他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決定走著回去。




夏日的天氣總是炎熱,哪怕過了午後最熱的時候,離開輕軌站撲面而來的熱浪還是讓人忍不住想往後退一步,走在路上聽著不知從哪傳來的蟬鳴聲更是心氣浮躁。




也是因此,週六下午正是多數學生和打工人放假的時候,街上人也不多。




季餘走得不快,還是感受到有些許熱意,但這個距離打車回去不划算,他眉頭蹙了蹙,還是忍著熱往前走。




路上行人匆匆,季餘莫名想到了咖啡館裡分別的商遠舟。




下一刻他笑了出來。




商遠舟是什麼人?




就算商家掌權人的位置做得不穩,也不可能大夏天穿著西裝急匆匆的在路上跑。




如果說季餘離開咖啡館後是乘坐公共輕軌加步行一公里。




那商遠舟則是坐上一直在門口等候的卡宴,車若是到不了的地方,會有人恭恭敬敬的替他撐傘隔絕烈日。




季餘搖了搖頭將這些奇怪的想法拋在腦後,腳步一轉走近了路邊的一家甜品店。




擺在冷櫃裡面的小蛋糕精緻小巧,薄荷葉裝點在上面好似綠色蝴蝶結,讓這些小蛋糕看起來如同一個個等待挑選的禮物。




季餘站在冷櫃面前,嚴肅的表情像是陷入了什麼重大思考。




“給我拿一個提拉米蘇,謝謝。”




頭上帶著粉色烘焙帽的店員將提拉米蘇從冷櫃裡取出來,一邊打包一邊笑著對季餘說道:“先生是買給女朋友的嗎?”




很少有男士喜歡吃甜品,眼前的季餘看起來也並不像個男性omega,店員自然而然的誤會了。




“要不要給女朋友帶一份我們店最新推出草莓派甜品?酸酸甜甜冰冰涼涼的,她一定喜歡吃。”




季餘抿著唇搖了搖頭拒絕了,也沒有糾正她的話,伸手接過打包好的提拉米蘇,“不用了,謝謝。”




回到家的季餘一邊吃著提拉米蘇,一邊仔細的看起了手裡的合同。




他吃提拉米蘇的動作看起來很珍惜,用勺子小口小口的挖,遞進嘴裡的時候會抿一下塑料勺子,唇角微微彎起一些弧度,像吃著來之不易的食物的小倉鼠,意外的有些可愛。




不大的提拉米蘇很快被消滅掉,季餘翻看合同的表情也越來越遲疑猶豫。




高額的報酬後面自然會有他要盡到的義務,說是合作,本質上是商遠舟僱傭了他來演一場戲。




合同裡讓他遠離商遠舟私生活的條條框框季餘能保證自己可以做到,但在一些必要的場合對外人和商遠舟演出親密恩愛.....




季餘秀氣的眉頭微蹙,頗有些苦惱,他習慣了和人保持距離,要演出恩愛來,只是想象就感覺很難。




要是演砸了,該不會要他賠償吧...這上面也沒寫啊。




而且要怎麼定義表演親密需要的程度?




牽手,擁抱...還是什麼。




裡面還有一條在合約期間同居的規定,也讓季餘蹙眉,他下意識牴觸和其他人同住一個屋簷下。




他嘆了一口氣,乾脆把這份合同收了起來,暫時不去想它,轉而去處理自己週五晚上沒做完的工作。




時間在一個個數據的核對中飛速度過,頭昏腦脹結束工作收拾好自己躺上床的季餘第二天早上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