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生 作品

第 55 章





祁不硯提起竹箸,嚐了點她夾的魚肉:“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賀歲安剛說完,又想起了什麼,興許是祁舒和邊以忱從未給他過過生辰,也沒人跟他提過,導致他只知道大概年齡,不知生辰。




她沉吟片刻道:“不知道也沒有關係的,我看五日後是個好日子,我們以後就把那天當成你的生辰,我會給你送禮物。”




祁不硯抬眸:“五日後?”




四月十九。




每逢這天,祁舒會瞞著邊以忱,偷偷地給他一顆糖,她沒笑臉,態度也跟平日裡差不多。




有沒有糖吃,對祁不硯來說沒太大區別,他不重口腹之慾,但覺得很奇怪,便記住了這一天。




而賀歲安恰好選了這一天。




真巧。




祁不硯將整塊魚肉吃掉,放下竹箸,看著賀歲安:“你為什麼會選擇五日後的四月十九。”




賀歲安也不知道,就是談論到他生辰此事時,腦海裡忽然冒出了四月十九這個數字。




她遲疑:“你不喜歡?”




他搖頭:“不是。”




賀歲安忙道:“如果你有喜歡的日子,可以用那天當生辰,不一定要我說的四月十九。”




“沒有,就用你說的四月十九當我的生辰吧。”祁不硯接受了她的提議,他不在乎什麼生辰不生辰的,卻有點好奇她說的禮物。




菜都上來了。




他們沒再談論生辰,賀歲安提箸試過每一道菜。




流水席上,人來人往,她吃飯時偶然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左上方,那一桌坐著一名黑衣青年,銀冠束髮,腰側懸掛有羅盤。




黑衣青年是背對賀歲安的,她無法看到他的正臉,可望著這名黑衣青年的背影,容易想到在風鈴鎮與他們共闖過古墓的沈見鶴。




她站起來,想看仔細點。




沈見鶴離開風鈴鎮前,留過一封信,拜託掌櫃轉交給他們,說日後有緣再見,必定請他們吃酒,若無緣便就此相忘於江湖。




賀歲安至今還記得這句話。




見她站起來,祁不硯停箸不吃了:“怎麼了?”




賀歲安回頭看




他一眼,解釋道:“我好像看到了沈前輩。”想指給他看,卻發現黑衣青年不見了,坐那個位置的人變了。




看錯了?




不可能,剛才的青年穿黑衣,現在的人穿紫衣。




因為這是流水席,一個位置空了,下一個進來的人就會坐下,所以她應該是沒有看錯衣服,不過對方是不是沈見鶴就不一定了。




祁不硯聽到沈前輩這幾個字,反應平平,看了看她所指的方向,同賀歲安一樣,沒見著人。




賀歲安也不糾結。




她在酒樓裡吃飽喝足便離開了,慢慢沿著街走。




有一輛馬車從他們身邊駛過,側簾被風吹開一角,賀歲安下意識往裡看,坐在馬車內的人是褪去紅色官袍,穿了常服的謝溫嶠。




矮案點著一盞燈,擺在謝溫嶠左手邊,他右手拿著卷宗,清雋的眉頭微微蹙起,倏地加快翻閱的速度,臉色越看越難看。




這是關於幾月前,衛城兵敗,蔣將軍一家慘遭滅門的卷宗。




卷宗落到了謝溫嶠手中。




衛城兵敗、蔣將軍一家慘遭胡人滅門一案被定論為蔣將軍守城不力,輕敵導致的,皇上似乎也認可了這個調查結果,不再追究。




他則認為其中另有隱情。




謝溫嶠雖與蔣將軍不熟,但以前有過幾面之緣,交接過公務,能感到他不像是會輕敵的人。




相反的,蔣將軍追求謹慎,行事求穩求妥,如此之人怎會在守城時輕敵,導致全軍覆沒,衛城百姓被屠,倖存的百姓流離失所?




謝溫嶠不太相信。




他一回到京城,立刻調閱了蔣將軍的卷宗來看。




從卷宗撰寫的內容來看,一切過錯皆在蔣將軍身上,但念及他已在守城時身亡與全家被滅,朝廷會保留他的官銜,不再究其罪。




如果事實如此,謝溫嶠自是不會偏袒任何人,只當自己看走眼,但是事實或許並非如此。




卷宗上有很多地方都寫得很模糊,一筆帶過了。




謝溫嶠不認這份卷宗所述。




他必須得重查。




一份能夠定罪的卷宗不該是這樣的,太簡單了。




卷宗被謝溫嶠重新卷好,放到一邊,他捏了捏鼻樑山根,緩解一下疲憊,聽見馬車外有人在討論落顏公主聯姻之事,側目看去。




卻與往馬車裡看的賀歲安對上了眼,謝溫嶠略感詫異,詫異她和祁不硯也來長安,畢竟是他們見過面的,他朝她頷首示禮。




賀歲安也向他頷了下首。




在簾子落下前,謝溫嶠不自覺地看向紅裙少女身側的少年。




祁不硯現在跟在青州時沒什麼變化,靛青色衣衫,身上有銀飾,不過好像高了一點,站在賀歲安身邊,更顯得她小團了。




見到祁不硯,謝溫嶠無端會想起他說過的交易。




當時,謝溫嶠拒絕了他。




因為謝溫嶠自認身為朝廷命官,該用自己的力量去查,而不是通過與江湖人做交易來




解決,所以在查青州之事時果斷拒絕了他。




可謝溫嶠又不得不說,在聽到祁不硯提出交易的那一刻,他直覺祁不硯是有實力能辦到的。




後來,青州之事告一段落。




謝溫嶠隱約地猜到了操控著一切發展的人是誰。




就是祁不硯。




他不急不躁,很有耐心地一步一步引著玄妙觀三善真人露出馬腳,像欣賞著垂死掙扎的東西,看著三善真人從高處墜落到谷底。




謝溫嶠不知祁不硯為何要這麼做,但敢肯定他不是為了懲惡揚善,替遭到三善真人傷害的紅葉村村民討回公道,才出手的。




馬車簾子落了下來。




視線被簾子阻隔,謝溫嶠倚在矮案上閉目養神。




馬車外的賀歲安也沒再看,準備和祁不硯原路返回客棧街,忽有一聲哀叫傳遍大街,有人倒在一輛馬車前,說是被馬車撞到了。




這輛馬車不是謝溫嶠的。




他乘坐的馬車有官府標誌,行人見了官府的馬車會匆匆地避開,就算被撞到了也不會大聲叫,只會自認倒黴跑掉,哪敢招惹。




撞到人的馬車是另一輛,它外面沒有任何標誌,看不出身份,但看著應該有幾個錢的馬車。




倒在馬車前的男人抱著膝蓋滾來滾去,一直喊要對方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