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生 作品

第 44 章





鍾良是紅葉村人,怎麼可能會不明白鍾伯的心情:“鍾伯,別怪他們,是我的錯,是我擅自帶人回紅葉村,與他們無關。”




“他們待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才會動了想帶他們回村子,讓他們在此留宿一晚的念頭。”




鍾伯怔住:“救命之恩?”




他有些不信。




外邊的人不當他們是怪物給弄死都算好的了,還會救他們?




鍾良迫不得已將昨天發生的事告知了鍾伯他們。




李大娘聽得捂住了嘴,罵他是不是不要命了,晚上還敢留在登雲山山上,要是出事了,他娘年紀又大了,白髮人送黑髮人咋辦。




鍾伯不讓鍾良再說下去。




夜裡上山這種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紅葉村村民信奉玄妙觀,見到他們在山下立了石碑,不會在夜裡上山,表示對玄妙觀的敬重。




若鍾良夜裡登山一事被玄妙觀得知,鍾伯擔心他們會誤會紅葉村村民不把玄妙觀說的話當回事,因此還是不要太多人知道。




賀歲安嘗試插一句話進去:“鍾伯?李大娘?”




鍾良是如此喚他們的。




他們紛紛看向她。




“很抱歉令你們感到不適了,但我們確實沒惡意,現在就會離開紅葉村。”賀歲安道,“鍾大哥也是好意收留我們一晚而已。”




聽到她說的是紅葉村三字,鍾伯、李大娘對視一眼,有八成信鍾良的話了,想罵他們一頓,再讓人滾出紅葉村的話收回。




鍾伯是村子裡的老人。




他看著鍾良長大的,聽鍾良說他們對鍾良有救命之恩,態度緩和了一點,但仍舊有點僵硬。




除了玄妙觀的道長們,夜裡留在登雲山的人就從來沒活著下來的,他們能活著下山,還把鍾良也帶下山,四捨五入也算是恩情。




鍾伯嘆氣。




他想替鍾良說聲謝謝,卻怎麼也對這些外來人說不出口。




於是鍾伯保持沉默。




今天他可以裝作沒看見這兩人,鍾伯抬步要離開此處,結果看到鍾良的娘慌慌忙忙地跑過來,喊鍾良快去看看鐘良的爹。




李大娘面色一變:“鍾良他娘,鍾良他爹怎麼了?”




宋氏抹著眼淚說人快不行了。




鍾良哪裡還站得住,扔下其他人,快步跑去找他爹了。




鍾伯




他們得知鍾良他爹快不行了,追在鍾良身後去看他爹,紅葉村的村民很是團結一致。




賀歲安也去了。




紅葉村地勢複雜,小道全是七彎八繞的,像天然的迷宮,沒有村民帶,靠自己琢磨,興許得走幾個時辰才能走出這條村子。




這是原因之一。




另外一個原因是,賀歲安總不能趁人家的阿爹身體不適,留宿一晚後一聲不吭,直接一走了之。




鍾良阿爹身體不便,不住在樹屋上面,住在鍾良用木板架起來的簡陋小木屋,賀歲安剛去到那裡,便聞到一陣濃重的藥味。




小木屋前圍著所有村民。




賀歲安、祁不硯的長相跟穿著與紅葉村村民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外來人,自然引起了討論。




祁不硯倚在一棵樹旁,看著小木屋裡奄奄一息的老人。




他對生死沒有敬畏之心。




生與死。




在祁不硯眼裡只是他認識的兩個字,從小到大,祁不硯沒有為誰的生死產生過一絲一毫的觸動。




老人的身體畸形程度比那些可以正常行走的紅葉村村民嚴重。




賀歲安站在因要透氣而敞開的門前望進去,看到鍾良的阿爹瘦到只剩下骨頭,像一副骷髏包了一層皺巴巴、沒有光澤的皮。




這一層皮又正在生瘡腐爛。




血和膿遍佈全身。




鍾良端過放在桌上晾涼了的藥,扶起老人,想喂他。




紅葉村村民無暇問賀歲安他們是從何來,到紅葉村所為何事,說過幾句後,把注意力放回小木屋裡,更在乎鍾良阿爹的安危。




有人讓鍾良到山上找三善真人下山為他爹診治。




他們以前也是找三善真人。




青州大夫也是青州人,他們也不待見紅葉村村民,聽說要來紅葉村看病都會婉拒的,他們只能找出家前也是大夫的三善真人。




這十年來,紅葉村村民一有不舒服,找的都是玄妙觀,三善真人每次都會親自過來為他們診治。




藥也是三善真人開的。




可惜他們身體不爭氣,這個病好了,那個病又起來了。




鍾良輕喂老人喝了幾口藥。




老人病懨懨地喝下去。




祁不硯歪了下頭,柔聲問:“他得了什麼病。”




他一出聲,又把所有人的注意勾了過去,紅葉村村民的容貌醜汙,見少年姿容秀麗,忍不住自慚形穢,又不喜外人干涉紅葉村。




鍾伯知道祁不硯有恩於鍾良,不同於不想與外人搭話的村民,主動回答道:“我們也不知。”




祁不硯轉動著腕間蝴蝶銀鏈:“三善真人沒有同你們說?”




賀歲安也想問。




不過祁不硯為何會管這件事?因為她知道他是一個目的性很強的人,做的事一定會有原因。




“三善真人只說這是罕見的疾病。”鍾伯搖頭,“書中也沒記載,是一種怪病。”




祁不硯呢喃:“怪病。”




他話鋒一轉問:“你們村裡就只有這麼點人?”




鍾伯:“不,自從十年前爆發的那一場瘟疫後,我們紅葉村的村民總是生病。前年,三善真人接走了病情嚴重的一部分村民。”




“那些村民現在在何處?”




鍾伯語塞:“我們不知,三善真人自會妥善安置他們的。”




賀歲安不能理解:“你們全部都不知道?可你們就沒想過要去探望一下那一部分村民?”




他們並非沒想過。




只是三善真人說那些村民的病情不穩定,不宜見人,他們當然相信,將他說的話奉為圭臬。




鍾良喂完藥了。




他放下藥碗,看外邊的他們:“難道小公子也懂醫?”




鍾良喂藥時也在聽他們說話。




祁不硯慢慢地笑了笑:“我並不懂醫,但是我可以看得出他活不過今天了,我能幫你給他續命一月,只是我有個條件。”




之前,別人找他做交易,需要付出的代價是最重要的東西,同時也得是他想得到的東西。




如今,可以改變一下。




無須是最重要的東西,能助他得到想要的即可。




既然三善真人想殺他,那就得承受沒成功的後果,有少部分人是不怕死的,但他們也有怕失去的東西,三善真人怕失去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