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不在家 作品

24.第 24 章 心花怒放





這一刻,她知道自己就是井底之蛙。




他這麼說,並沒有錯,她確實不懂皇城,皇城裡的那些對她來說太遙遠了。




阿疇已經再次看向希錦,希錦睜大眼睛,有些茫然的視線恰好和他撞上。




那一刻,希錦下意識想躲閃,她還沒想好怎麼面對他,一切都太過猝不及防。




不過阿疇的視線如有實質一般,緊緊鎖著她,讓她想躲都沒法躲。




她腦子一片空白,就那麼直直地看著他。




三年夫妻,彼此間有過甜蜜也有過埋怨,就在這之前,兩個人還彼此頂嘴,她鬧著要休夫,他也言語間很有些賭氣。




只是如今這一切瑣碎彷彿都消逝了,遠去了,擺在他們面前的,是天大的一樁事。




昔日再平凡不過的小夫妻,瞬間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周圍那麼多人,寧家的,皇城的,男男女女,懂的不懂的,都在看著他們。




希錦往日總是靈動的,說起話來小嘴兒叭叭叭,總是有許多言語。




只是如今卻無聲起來。




她沒辦法有任何反應,只能懵懵地看著眼前的阿疇,看著那墨黑的瞳孔中隱晦的情緒。




她多少感覺到,他眼底好像有些什麼,他可能有些不捨,想讓她給他一些回應,說點什麼。




可她不想說啊。




她暫時沒辦法對他做出依依不捨繾綣情深。




就挺難的。




在良久的視線交融後,阿疇終於道:“你留在這裡,好好照顧芒兒,聶大人留下的兩位護衛都是萬里挑一的,會護好你們。”




他的聲音沙啞,但隱隱似乎是安撫她的意思。




希錦動了動唇,點頭,點頭,僵硬地再點頭。




阿疇看著這樣的她,又道:“留在汝城,不要多想,等我一切安頓妥當,會回來接你們。”




最後這句話,他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希錦參不透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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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疇跟著那些人馬離開了。




族長帶著族中郎君們過去送行,本來這種場合是不允許婦道人家出去的,不過因那是希錦的贅婿,芒兒又年紀小,於是希錦便領著芒兒坐上了牛車過去送行。




這牛車上面掛著的是知府的旗,牛車內也佈置奢侈,是希錦從未見識過的。




不過現在她沒心思享受這些,她抱著芒兒,透過牛車的窗子往外看,卻見旌旗飄揚,鼓樂齊鳴,那麼長的車駕卻如此齊整,是見都沒見過的。




大伯孃是有見識的,指著那飄蕩著的絳引幡道:“瞧,那個叫黃麾仗,舊年時候咱們家進過一批絳帛,聽說那原本是燕京城御用,我當時還納悶,問起來,人家才和我說,是用來做黃麾仗的,那是天家的禮儀。”




她和二伯孃三伯孃都是特意被叫出來陪著希錦的,有什麼事好幫襯照顧著。




此時二伯孃聽得這話,咂舌:“咱們一般人家哪敢輕易用黃呢,也就是天家才用這個色了。”




大伯孃點頭:“是,還有紫色,也不是咱們用的。”




一時說著,她笑望向希錦,那神情便格外殷勤,滿臉堆笑:“不過我們希錦以後可以用了,以後希錦就要配金戴紫了。”




二伯孃聽著,那眼神就很有些酸溜溜的。




配金呢,穿紫呢,那是他們尋常人摸都摸不著的,這潑天的富貴就這麼澆到了希錦頭上,誰能想到呢!




可以說在這之前,希錦嘛,就是絕戶女,招了一個贅婿,雖模樣長得好,但也沒看出什麼大本事,在寧家不顯山不露水的。




家裡幾個伯孃,那自然是沒把希錦看在眼裡,平時見到說幾句熱乎話走個場面罷了。




結果現在可倒好,突然間,希錦那個不起眼的贅婿竟然成皇太孫了,希錦就這麼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本來自家郎君考中了舉人,這是天大的好事,族中多少人羨慕,二房便風光耀眼起來,她走路也有風了,她可以揚眉吐氣了。




結果現在呢,她竟然成了陪襯,在這裡當丫鬟一樣陪著希錦,照顧著孩子。




就剛才那阿芒吃橘子流口水,她都趕緊拿了帕子去接,她現在就是一個老媽子了!




二伯孃想起來就心痛,不過心痛之餘,也開始盼著自己能沾光。




一定要沾光,必須沾大光,不然就是虧,虧大了!




而就在幾個伯孃的羨慕中,希錦望著那逐漸飄遠的黃麾仗,終於慢慢恢復了知覺。




一切就像一場夢,而她,雖然還沒從夢的麻木中恢復過來,不過多少也想明白了。




阿疇便是當年那逃亡的皇太孫,是自己爹爹救了他,收留了他,又讓他當了自家的贅婿。




這些年,自己對他是不夠好,但到底幾年夫妻,也是有些情分的……吧?




無論如何,自己兒子都是他的兒子,是他的親生兒子!




阿疇是很疼愛芒兒的,視若珍寶。




就算她往日薄待了他,為了芒兒他也會原諒自己吧?




這樣的話——




希錦有些不敢想象,所以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果然來了,從此她的兒子將是玉葉金柯天皇貴胄?




竊喜終於從那懵懵的麻木中緩緩冒出頭,她逐漸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以及自己將得到什麼。




她緩慢地抬起頭,看到了牛車上幾個伯孃那殷勤奉承的笑臉。




她從小就認識她們,但從不知道她們笑得可以這麼巴結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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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錦還沒回到家,便已經開始感覺到和往日的不同了。




她回來時候乘坐的依然是知府的牛車,那知府的牛車自然和尋常牛車不同。




要知道本朝對於車馬犢車以及轎輦都是有規矩嚴格的,比如說轎子,皇帝乘坐什麼轎子希錦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寧家就是再富裕,出行乘坐的轎子也不能用椶蓋,不能用暖轎,換言之就是光禿禿的兩根棍兒撐著一個座位,那坐起來肯定不舒坦啊!




若是坐車,那是不能用馬車的,大昭國馬匹金貴,多為軍中所徵繳,尋常人家根本不能坐馬車,所以大傢伙出行只能是用這犢車了。




不過即使犢車,她們這種庶民也有諸多限制,比如犢車只能在黑漆中穿插一些彩飾來裝扮,是絕對不能用紅漆和五彩的,若是用紅漆就是僭越!




而如今,希錦所乘坐的這牛車,竟是紅漆五彩的,這就是尋常百姓不能用的了。




在那犢車前面,更是有威風凜凜的赤青官旗!




希錦摟著芒兒,坐在那牛車中,從牛車那輕輕晃動的垂簾隱隱可以看到外面,那赤青官旗正隨風飄蕩,這是何等威風和榮耀。




這汝城的街道依然是昔日的街道,不過那些挑擔的駐足讓路,那些店面掌櫃夥計全都翹頭看過來,過往行人眼中除了羨慕就是敬畏。




敬畏什麼,敬畏這赫赫官威,羨慕什麼,羨慕這風光八面!




希錦只覺得自己心要酥化開了。




她怎麼突然走到了這一步,以為這輩子自己都是平頭百姓和官家無緣,突然就人上人了?




這時候牛車走過西街拐角,這邊巷子狹窄,於是便有官府侍衛上前開路,路邊行人車馬自然都紛紛避讓,避讓中熙熙攘攘,大家議論紛紛。




眼見這情景,坐在牛車中的眾婦人心中滋味自然是暢快,幾個伯孃也都覺得與有榮焉,笑得滿臉堆花。




大伯孃滿足嘆道:“咱們芒兒以後身份就大不相同了,沒想到咱們家竟然能出這樣的貴人,今日我們也跟著沾光,竟然坐上了這紅漆五彩的牛車,我瞧著外面那旗子撲稜稜地響,我都不敢信,竟有這般福分!”




三伯孃卻是笑道:“說起來咱們希錦可是一個有福氣的,你們還記得嗎,希錦娘生希錦時,還夢到了九色錦鳳,當時咱們還打趣來著,想著希錦是個貴人,不曾想如今果然應了這個兆!”




四伯孃聽著,猛點頭:“對對對,這就是了!”




那二伯孃眼中便酸溜溜的,不過到底也跟著點頭:“誰想到呢,咱們希錦竟是大貴人了……”




大伯孃笑道:“大貴人應該是咱們芒兒,咱們芒兒可是龍血鳳髓,以後去了燕京城,那就是千萬人之上的貴胄了!”




這麼說著,大家也都想起希錦要休了阿疇的事。




這件事自然想都不敢想,提都不敢提,沒這回事,全都當沒這回事!大家一團和氣地笑,該忘的全都忘了。




此時芒兒也不吭聲,就那麼安靜地偎依在希錦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