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豫 作品

15.溫·周扒皮祖宗·暖





王姨搖頭,周姨皺眉。




半響,周姨才開口,比他語氣還要奇怪。




“電影院的事陳小姐來家裡已經說過了,我們小暖真的沒有去。她跟夫人一起去看話劇了,我們都知道的,家裡都有話劇票的存根。”




周姨一向老實,但老實人騙起人才最不眨眼。她其實根本不知道他們約的哪天看電影,但他們家小暖說沒去,那肯定就沒去。




財神爺說的話怎麼可能會有錯。




周姨往上提了提自己手中的袋子,沉甸甸地都是錢的重量。




“小暖沒去?”陳源露出跟陳萍同樣的震驚神色。




王姨利落地接過話:“不信你回頭可以問問夫人。該說的話小暖都跟陳小姐說過了,以後陳小姐就不必再來家裡大吵大鬧了。”




“小萍...大吵大鬧?”




她是瘋了嗎?




“不止呢,”王姨大差不差地複述了遍溫暖說過的話,著重重複了最後一句,“再有下次不分青紅皂白的情況,我們就直接報警了。”




“是是是,真是對不住。”陳源再三道歉,一路把他們送出來家屬院大門。




而後,陰沉著臉,三兩步地跨上樓層,一腳踹開了家大門。




“哥,你看看溫暖!她現在都這樣了!”陳萍就坐在沙發上,眼淚汪汪的。




兩個阿姨的眼睛就跟尺一樣,一件漏網之魚都沒有。




一見親哥回來,她就趕忙衝上前跟陳源告狀,委屈的要死:“煩死個人了,真是小氣的...啊!”




她剛張口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陳源一巴掌打在了臉上。




陳源面色陰沉:“閉嘴。”




陳萍捂著臉,呆呆地看向她最喜歡的二哥,而後就像受了什麼刺激般,亂砸東西,放聲大叫。




陳源反手就又給了她一巴掌:“我讓你閉嘴聽見沒!”




“你敢打我!”




陳家條件雖然不算太好,但陳萍還真沒捱過多少打。這幾年好日子過下來,越發受不得委屈。第一下還有點懵,等到挨第二下的時候,她就開始輪著菸灰缸朝陳源臉上砸了。




陳家在那一天上演了一出全武行,整棟樓都能聽見他們家的動靜。




眾人嘖嘖搖頭,傳言卻迅速地傳播至整個家屬院。




溫暖拿著兩個阿姨遞上來的貨品單子和估算的金額,刊印成報,直接貼在了陳家家屬院和陳家人工作的單位門口。




有關陳家的傳言在整個海市都迅速蔓延開。現在是個人都知道陳家人貪人便宜,強拿強要。




“還讓他們一天天的看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我當是多有錢呢,原來也是佔別人的便宜!”




眾人都在背後裡說。這些年陳家人的日子過得好,個個眼高於天,陳母更是一心想攀個高枝,對周圍鄰居也是看不起居多,經常開口閉口都是,“他們家就是山雞窩裡的野鳳凰,跟他們可不一樣。”




之前大家都忍著,畢竟他們這一棟樓近五年就出了他們家一個本科生,陳源確實有本事。大學剛畢業就做到了罐頭廠的領導,前途無量,誰都不敢跟他們家硬剛。可如今,陳源已經有段日子不去罐頭廠了,陳老爹被他們廠裡停了工。




陳家人現在出門在外,熟人碰見都不敢跟他們路上說話,背地裡都有人戳他們脊樑骨罵。




陳萍都一週沒去過學校了。




她本以為那天她爸媽回來後會給自己扶理,可沒想到他哥嘴裡複述的幾句話卻讓她媽拿著掃帚又抽了自己一頓,她爸也是幾天都不看她一眼。一向跟她不對付的嫂子更是指著鼻子罵她一通後,而後就帶著大哥,抱著侄子回了孃家。




他們都嫌她丟人!




可分明之前她帶回來的東西,家裡人都沒少用。她媽還誇過她聰明能幹有心眼,怎麼現在全都變了樣?




都怪溫暖!




溫暖就是個賤皮子!




她憤憤而罵,屋裡的門卻被陳母一推而開。




陳母見她便不喜:“誰讓你坐床上的,還不趕緊滾過來去溫家道歉。”




“道歉?”陳萍尖叫,“我不去!”




她什麼都沒有做錯,就是溫暖在沒事找事。




“不去也得去。”陳母擰著她胳膊把她薅了下來,“咱們家都快被你給拖累完了,你還想怎麼樣?是不是非要把我跟你爹逼死了,你才算滿意,你這個死丫頭!你還敢躲,給我過來!”




陳母幾乎都要她胳膊給掐腫,直到站到溫家門口,陳萍還在抱著胳膊一個勁兒地抽氣。




陳母朝她後背狠勁兒地拍了一巴掌:“進去之後給我好好說,聽見沒有?”




陳萍縮著脖子,一個勁兒地點頭。




屋裡,趙美娟正在剪枝,聽見王姨說陳家人就在門口,略帶責怪地看了眼溫暖。




“陳家人之前做的是不對,但你也有點過分。你看看現在人家找上了門,我多尷尬。”




溫暖正擺弄手機發短信:“那您上樓避著,我來見他們。”




“去去去,你跟他們有什麼說的。”趙美娟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只覺糟心,“趕緊上樓看你的譜子去,我跟他們說。”




溫暖皺著鼻子,被親孃趕著站起來,還要再三表明自己的立場:“反正我是不喜歡他們。”




“知道了,快上去吧。”趙美娟喊周姨帶她上去。




她之前確實想過讓陳源當自己的女婿,但早在常惟實那一通電話打過來後就沒了想法。




陳源的心太大了。




廠裡是不能留這樣的人,所以這段時間她一直讓副總擋著他見溫成。更別說現在更巧了,陳家人握著把柄往她手上送,趙美娟既然看見,就不可能輕易放過。




陳家人一進來,趙美娟就讓人看做上茶,周全如常,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陳母一拍陳萍,陳萍“撲騰”一聲就給她跪下了,按著路上陳源教她的,抱著趙美娟的腿就開始哭。




“趙姨對不起,我對不起您,我真不是故意的。小暖的那些衣服實在是太漂亮,我一開始真的就是想借著看看,可我看著看著就忍不住想佔為己有。趙姨,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您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我以後賺了錢當牛做馬的補償您和小暖。我再也不敢了。”




“好孩子,快起來。”




趙美娟伸手想扶起她,陳萍餘光瞥見陳源的目光,瞬間僵住,一動不敢動。




“趙姨,您要是今天不原諒我,我就不起來了。”




趙美娟手一頓,也就真不扶了,只是捂著胸口哭起來:“孩子,我看著你長大的,你現在這樣就跟有人拿刀挖我心一樣。”




她一哭,陳母跟著也哭,緊握著她的手。




“趙姐,都是我不會教孩子,做出了這種見不得的人,我真是打死她的心都有了。我今天真是腆著張老臉來的,我自己坐在這我都覺得臊得慌。趙姐,是我們家對不住你啊!”




“小暖我也沒教好,花妹子,我們家也對不起你。”趙美娟握著陳母的手,也是一通亂哭。




足足哭了小半個小時,趙美娟想幹淨了最近看過的狗血虐戀,而後長舒一口氣。




這個月的毒算是排完了。




趙美娟邊擦眼淚邊重複地跟陳母聊天。陳母說她沒教好孩子,趙美娟緊跟就是自家孩子也不聽話,根本管不了。陳母說陳源想回工廠上班;趙美娟重複,孩子不聽話,她管不了溫成。陳母說陳源年紀不小了,可以跟溫暖接觸接觸了;趙美娟繼續重複,孩子不聽話,她更管不了溫暖。




她們聊了一下午,趙美娟一力降十會,翻來覆去就這一句話。




陳家人都不是個傻子,在趙美娟這碰了無數個軟釘子後,終於願意訕訕離去。




“二哥,”陳萍被陳母推過來喊陳源,怯怯地開口,“媽讓我過來喊你,三輪車來了,咱們該走了。”




陳源站在溫家院門外,漆黑的眼珠盯著裡面散發著溫黃色燈的三層別墅,垂到身側的手縮成拳,緊緊地扣住了掌心。




“知道了。”




他轉身,胳膊架在了陳萍脖子後。早就被夜風吹涼的手臂就像一條冰涼涼的蛇,冰的陳萍頃刻間就崴了腳。




陳源拍了拍她頭髮:“安排你個事。”




精心佈局了這麼多年,他不可能接受竹籃打水一場空。




絕對不可能。




——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又是兩天,日曆已經走到七月三號,終於到了常惟實給他們廠送錦旗的日子。




有了上次工廠採訪的經驗,溫暖這次都不大想來。但溫成有心想為她造勢,好說歹說還是把人早早地給喊了下來。




趙美娟正在廚房擺弄烤箱,聽見客廳裡的動靜出來看他們一眼,有些奇怪。




“你們兄妹倆穿這麼正式是要去哪?”




溫成還沒跟趙美娟說股份的事,含糊了下:“帶小暖去廠裡看看。”




“哎呀,那麼熱的天,你再把你妹妹給熱著了。”趙美娟嗔了溫成一眼,又拍了下溫暖的胳膊,滿臉不認同,“甭搭理你哥,成天想不夠的點子。咱們可不去,工廠有什麼好玩的?機器嗡嗡地響,耳朵都要給人震聾了。今天還那麼曬,咱們在家裡吹吹空調看看電視就好了,可別閒著沒事跑出去曬太陽。”




“媽,你就別管了。”溫成好不容易把溫暖給喊起來,“今天常惟實要來送錦旗,我帶小暖去湊湊熱鬧。”




方老闆的事趙美娟有所耳聞,但也僅限於溫成想讓她知道的東西。




一面錦旗而已,她跟著溫爹那麼多年,還見溫爹拿過市裡頒發的“優秀實幹家”的稱號,不甚在意。




“有什麼好湊熱鬧的?那麼多人,又曬又擠,你妹妹能受得了那個?你就淨想點子吧!”




“媽,你不懂。”




趙美娟瞪眼,朝溫暖嘴裡塞了塊麵包:“我怎麼不懂了?”




溫暖剛睡醒,有點起床氣,不怎麼說話。溫成輕推了下她,喊著阿姨幫溫暖拿外套拿鞋,自己留下來跟趙美娟說了兩句真心話。




“我實話跟您說吧。媽,我想讓小暖進廠裡。”




趙美娟震驚了:“你說什麼?!”




溫暖那性子是能進工廠幹活的嗎?




趙美娟覺得溫成八成是瘋了,溫成卻很堅定。




之前溫暖對這方面的事情不感興趣,也就算了。他沒想著逼溫暖做些什麼。但現在不一樣了,張秘書都覺得溫暖是個經商的好苗子,溫成有種後繼有人的欣慰感。




“媽,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栽培小暖的。”溫成拍著胸脯跟趙美娟保證,“我爸怎麼教我的,我就怎麼教她。以後我們就是兄妹齊心,其利斷金,海市誰在提起溫家,咱們就都是這個。”他相當自信地朝趙美娟豎了個大拇指。




趙美娟卻異樣的祥和:“按著你爸的方法教你妹?”




怕是不想活了。




當初溫成玩摩托車上.癮,趙美娟怕他出事,幾乎是強制性地要求溫爹管他。溫爹那個時候一心撲在自己的事業上,哪有時間搭理這個二位數的加減法還要用計算器的小傻子。




哪怕這個傻子是自己親生的都不用,乾脆大手一揮就把他送到了最基層的生產車間,美名其曰是深入基層。但就溫成這腦子,深入地基都不成。




嬌生慣養的大少爺住在集體宿舍,拿著按件計費的工資,享著三班輪到的流水線。一週一天假期,一天還要幹夠十個小時。




溫成整整在裡面待了小半年,最後要不是溫爹身體不太好,說不定他能在流水線旁買個碑。




“對呀。”溫成相當自信,異常天真,“我妹肯定能有所感悟。”




趙美娟久久沉默了。




——




錦旗頒發的流程很簡單,主要就是讓記者來拍個照,做個採訪。




常惟實聽他哥的話跟溫暖打好交道,所以全程都沒走,相當給面子。




方老闆本就是溫暖慧眼辨奸給住著了,溫成給足了親妹出風頭的機會,特意開了廠裡最大最亮的會議室,提前兩小時就把空調給開開了,屋裡的桌椅都是新刷漆的,板正的不行。




溫成站在走廊上,跟著一扇透明的窗戶看向裡面,頗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成就感。




常惟實脫了外套和帽子,穿著內搭,給他遞了跟煙。溫成接了含嘴裡,避開了打火機。




“小暖聞不了煙味。”




常惟實也不在意,自顧自地點燃,煙氣入肺的第一句話就是:“可真是個祖宗。”




溫成還挺自豪:“我們家的。”




“嘖。”常惟實就看不慣溫成這樣子,看把溫暖都慣成什麼樣了,“也不是我說你,你看看海市誰家有溫暖那麼跋扈的姑娘,人情都不敢欠她的。”




欠她一個人情,她恨不得要把人剝層皮。




“周扒皮見了她都得喊聲老祖宗。”常惟實這口氣已經忍很久了,“還好我之前沒讓她救過我,不然我這條命都不夠給她還的。可真白瞎我小時候對她那麼好了,小白眼狼一個。”




他這話一說,溫成的眉頭就皺起來了。




很不高興。




他收了一貫有的笑模樣,定定地看了常惟實一眼,而後低頭點菸。片刻後,溫成把煙按滅在瓷磚上,指尖帶著菸灰,死死地扯住了他的領子。




“嘴巴給我放乾淨點,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