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躍鳶飛 作品

第 24 章 憑空蹦出來(二更)





有點經驗都知道一旦說漏了嘴,哪怕再小一個點。只要被找到破綻,攻破了心防,就跟遭遇洪水的堤壩漏了一個小口,只會越漏越多,再堵不住了。




第一




審粗粗問過一遍,第二遍再揪著細節繼續問,總能讓人把所有都撂乾淨。




犯人能有幾次犯案的機會?他們大理寺隨便找個人出來,不都審過幾百樁案子?比經驗比耐心比審問技巧……哪一樣是嫌犯比得過的?




更何況是由狄寺丞親自審。




狄昭昭一喜,趕緊問:“那他為什麼燒酒樓?”小孩好奇地睜大眼睛。




高寺卿道:“因為憤憤不平。”他從頭說起,“這人當年在圈子裡也是名噪一時的廚子,因為與一食客糾紛被打斷了右手,要休養很久,吉祥酒樓等不了幾個月,便花大價錢請了個新廚子。”




“酒樓滿意新大廚,給了他一筆賠償,便打發他走了,他不滿意去鬧,沒鬧成,反而被一群惡漢纏上……”




越是鬧,越是被收拾得很慘,被打,被逼著搬家,被鬧的妻離子散,被再次打斷正在養傷的右手。




狄昭昭不懂了:“那他為什麼不報官啊?而且六間被燒的酒樓裡,也沒有吉祥酒樓啊!”




狄先裕也聽得有點迷糊,這人報仇還能找錯了對象?




牛捕頭想起那老頭見到自己就下意識發顫的模樣,倒是有點猜測:“他莫不是不敢?被收拾怕了?”




大理寺卿點頭肯定他這個說法:“別看他放火燒得厲害,性子孬得很。不僅不敢報官,怕事後被酒樓背後東家報復,連吉祥酒樓都不敢往近了湊。”




“右手被打斷,一身自幼苦練的廚藝就廢了七七八八,他本就因為廚藝天賦高有些傲,一朝跌落谷底成了廢人,越是脾氣暴,日子就一年比一年差。”




高致遠說著,都下意識回想起剛剛在裡面審問時發生的事。




徐田被一個個問題逼得越吐越多,滿臉煞白,手腳癱軟地跌坐在地。




他額頭佈滿汗珠,眼睛卻赤紅,聲音嘶啞又癲狂:




“憑什麼他們那些廚藝不如我的,一個個笑得那麼高興?我卻連賣苦力都要被挑剔被罵,呵呵呵——看他們在火裡掙扎,為丟了飯碗苦惱發愁,不得不離開京城,我可真是太興奮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聽說我還拉下了好幾個大理寺的官差,能讓你們這樣的大人物倒黴,為我焦頭爛額哈哈哈——,這輩子也算是值了!值了!”




也許是看到自己必死的命運,老頭最後都狂笑起來,把自己最得意的那些瞬間,都以吹牛般的口吻說出來。




鍾老不甘的問:“所以他燒第一間酒樓的時候,竟然只是因為看到了某個曾經比試過廚藝的對手過的好,笑得開心?”




“可能還有他當時境遇不好,”高寺卿倒是沒有不甘,因為案子在他手上破了,就不至於有執念。




至於徐田這種人,不多見,但是在大理寺也不太稀奇,“哦對了,據他的說辭,他當時可能覺得被被嘲諷了,還顛三倒四的說什麼看他就像是看路邊的一條狗。”




狄昭昭小嘴都“窩”起來,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會有這麼難理解的壞人。




他小手下意識扯扯爹




爹的手(),仰頭問:爹?()_[((),這和故事裡的不一樣啊!”




狄先裕感慨的薅薅兒子腦袋平復心情:“真壞人可比故事裡的壞多了。”




狄昭昭還小,暫時感受不到案件背後幾方的酸楚和沉痛,只覺得壞人有點奇葩,壞得過分了。




但有爹爹的大手摸他腦袋,一下一下的,小昭昭覺得安心極了,又能靜心去細細地想之前想不通的地方。




“所以爹爹當時說的沒錯,壞人真的很擅長燒火!”記性很好的小昭昭認真道。




狄先裕:?




他說了嗎?




哦,他好像是隨口說了句,但是當時不是已經被否了嗎?說是不會燒火的人,燒了六次也該會了。




他反射性抬頭看看周圍人。




所幸現在大夥都沉浸在案子裡,沒注意到他。




高寺卿道:“當學徒時每天都要幫師父燒火,小火、猛火這些應該難不倒他。而且他還很熟悉後廚,猛火一起就容易碰著酒樓存的油。”




故而六次大火,一次都沒成功在燒大起來前撲滅。




狄昭昭忽然想到:“那他豈不是都不需要去踩點!”




小孩摸著下巴喃喃道:“我和爹爹就是愛吃了點,好多酒樓裡面包間佈局,廚房在哪個方向都熟悉了。更何況他在京城當了這麼多年廚子呢!”




這話說得人背後一身冷汗。




不僅和那些酒樓的人沒有糾葛,沒有查得到的仇怨。在放火之前,連提前去踩點都不需要,甚至放火的油都不需要準備,廚子還能不知道哪裡有油?




鍾老苦笑:“所以說像是憑空蹦出來一個人。”




他是第五個查這個案子的,也是第一個提出“像是憑空蹦出來一個人”觀點的。




當初所有人都只當他查不到,故而把對手推崇得厲害些,以顯得自己不是太無能。




如今回過頭來看。




若真的站在被燒酒樓的角度看,這和憑空冒出來一個人有什麼區別?




即使大理寺排查的再仔細,再不計成本、不惜人力,也不可能去查第一樁縱火案五年之前,另一家酒樓和廚子發生的糾葛。




鍾老情緒肉眼可見地好了不少,這種案子他當年沒破,也沒那麼憋屈了,這種案子怎麼可能破得了?




想到這,他忽然一愣:“那你們是怎麼找到他的?”




這樣的人都能找出來?總不能是這次被燒酒樓的廚子,想起來曾經路遇幾十年前的故人,自己很開心,對方有點不開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