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愁眠 作品

第六十四章





衛戕只能等,等到蛇王求偶成功、茯芍成為王后,他才能爭奪第二伴侶權。




至於第一伴侶——衛戕有自知之明,並不強求。




前面就是寢宮,不需衛戕提醒,幾名大妖都閉嘴肅穆了起來。




衛戕站在殿外,躬身請示:“衛戕攜西征眾將前來述職。”




半晌,殿裡傳來回應:“進來。”




衛戕帶著幾妖跨入殿內,尚未立定,一隻玉光杯驟然穿過鮫綃射來,徑直砸中衛戕額角。




鏘的一聲,玉片破碎。




鮮血流下,在那張冷俊的臉上爬出殷紅的紋路。傷口久不癒合,血色發紫,空中隱有壓抑的苦甜味。




眾將一怔,就見玉榻之上,蛇王指尖把玩著另一支杯。




他笑吟吟地咦了一聲,“衛戕,久居高職,可是鬆懈了?”




咔啦……那修長的五指一收,蛇王手中的玉光杯迸碎成齏。




頃刻間,大殿內寒冷甚冬,地面柱上有白霜蔓延。




眾將震在原地,誰也不明白蛇王為何突然惱火翻臉。




直到前方的衛戍單膝跪下,沉聲認罪:“是。謹記王訓。”




其餘妖將頓時回神,跟著下跪。




膝蓋甫一落地,如觸凍土,寒冷砭骨,痛不可言。




這是頭一回,蛇王如此不顧及衛戕的顏面,當著外妖的面,公然對他降下責罰。




羞辱的是衛戕,警告的卻是所有雄妖。




想起方才遇到的雌蛇,幾妖心驚膽戰。




什麼“王今日心情不錯”——何止不錯,簡直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失去了黃玉蛇丹的香氣,那腥臭雜亂的氣息再度堵塞了陌奚的口鼻。他極力壓制著滿心暴戾,在看見衛戕的瞬間,還是洩露了兩分出去。




“說罷。”對著馴良臣服的雄蛇,陌奚支著頭,沒什麼耐心地淡淡開口,“說完了,就去操練。”




“是。”




這恭順又不至於畏縮的語氣,像一拳砸在了棉花上,令陌奚鬱躁之氣更重一層。




衛戕不是丹櫻丹尹,殺了他,弊大於利。




體內的腥臭味叫囂個不停,陌奚瞌眸,遮住眼底的厭惡暴戾。




不管他如何暗示,茯芍眼中蛇王的“禁慾”印象就是根深蒂固、揮之不去。




這不要緊,他有的是時間和耐心。




但不論是上一世的沈枋庭還是這一世的丹尹,茯芍從未向雄性主動表露態度。




衛戕,是第一個得到她明確示好的雄性。




本能高嘯著殺意,陌奚清醒地知道,他不能為了這點事殺了衛戕,何況衛戕還算有自知之明。




聽著衛戕的彙報聲,陌奚閉著眼不發一語。




他抵著眼角的毒腺,將毒液壓下。




和被茯芍勾出的蜜液不同,此時眼尾的腺體裡蓄滿了苦澀的劇毒,每一種都可以讓他




身前的烏蛇當場暴斃。




這一次理智和本能的拉鋸中,陌奚沒有感受到半點征服本能的快慰,有的只是煩不勝煩的躁戾。




陌奚厭惡起了衛戕,厭惡滿腔龐雜的妖氣,厭惡那些膽敢攛掇茯芍和衛戕交尾的宮僕。




種種一切都令他不快,他想開一場血宴紓解情緒,可一想到在蛇田中照料小蛇們的蛇姬,便又只能按捺住自己。




無趣,一切都是這麼無趣。




陌奚耷著眼瞼,他想要茯芍了,想被她緊緊抱住,想她依戀的親吻、用力的絞纏。




唯有茯芍氣息才能令他寧靜片息。




……




茯芍已回到了醫師院。




跨入門檻,她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見了個意外的身影。




一頭紅髮的血雀正一手托腮,一手撥弄著她桌上的物件,已是恭候多時了。




聽見蛇尾聲,雄妖抬眸,那雙絳紫色的妖瞳望了過來。




他衝茯芍一笑,是丹尹那種燦爛的笑法,卻要成熟灑脫許多。




“哊。”他坐著同她打了招呼,喊了句:“茯芍大人。”




茯芍遊了過去,看了眼鄰座的老醫師。




老醫師老神在在地喝著茶,目不斜視盯著自己手中的茶盞,沒有要看診的意思。




由此觀之,血雀不是來看病的。




既不是來看病,茯芍再想不到他們能有什麼交集。




她站在桌前詢問:“將軍有何見教?”




血雀起身,在衛戕身旁時他顯得清瘦,但當他站起,那個頭竟比茯芍高出一肩。




他傾身低頭,湊到茯芍耳後嗅聞她的氣息。




雖是天敵,但在這一禮節上,他們倒是沒有差異。




茯芍亦偏過頭,嗅聞血雀的脖頸,錄入、分析他的味道。




她聞到了一股特別的氣味,是被陽光曬得蓬鬆的羽毛味,又像一種腥甜的漿果,薄薄的果皮下包著一泡溫暖的鮮血。




說不上好聞還是難聞,他們的種族差距太大,茯芍不具備鳥族的審美,只能做出“聞著還算好吃”和“產卵時要遠離他”兩項判斷。




兩妖都收斂著自身氣味,因修為接近,所以多少能聞到一些。




初次交換氣味後,血雀回正了身形,露出那日遊街時的笑容,恣意而坦率。




“晚秋了,”他閒散地站著,像是隨口閒聊,“有什麼安排麼?”




茯芍茫然地回望,不明白他在問些什麼。




血雀提議,“要是沒有安排,那就和我一起,怎麼樣?”




茯芍錯愕地睜大了眼睛。




她活了兩千八百年,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被一隻鳥邀請。




她不敢置信道,“你知道,我這輩子吃了多少鳥麼?”




血雀一愣,隨即噗嗤笑了出聲。




他笑得明豔爽朗,以至於有些放蕩,笑聲傳出了醫師院,好一會兒才堪堪收住。




“彼此彼此。”他笑眯眯地咧出口中利齒,“何況我猜——你吃的鳥,一定沒有我多。”




“如何,考慮一下吧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