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憂仔 作品

第186章 是喜是憂?

 許是安撫起了效果,又許是那些人影和聲音真的被唐亦荷趕走了,孫亦初只覺這一覺睡得無比安心。 

 他睜開眼時,天光已經大亮。他被唐亦荷拿被子緊緊裹著,像是怕他睡懵了四處亂跑。 

 “哥哥……” 

 “嗯……” 

 唐亦荷夢囈似的應了他一聲,隨後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又繼續睡了過去。 

 孫亦初無奈的嘆了口氣,只能重新閉上了眼睛。哥哥黑眼圈那麼重,想必許久沒睡好了,就讓他多睡一會兒吧,大不了自己再睡一覺就是。 

 他如此想著,便又漸漸沉入了夢鄉。 

 只是等他再次醒來時,屋裡早已沒了唐亦荷的身影。孫亦初爬起來看了一眼時間,發現了兩件事。一,媽媽的電話一直沒掛,二,現在是九月十五日上午十二點整。 

 “……救命。”他暗自懊惱了一會兒,拿起手機就跑回房間換衣服洗漱去了。 

 干預定的是三點,也就是說他離做干預還有三個小時可以吃飯休息。他急忙收拾好自己就急匆匆跑下樓去,一瞧,大家都坐著在看電視,看來是在等他。 

 “小少爺醒了,那我們開飯。”蓉姨朝他笑了笑,起身去廚房忙活去了。 

 不多時,飯菜上桌,大家也就各就各位安靜吃起飯來。唐亦荷一邊吃飯一邊看著手機,似乎在忙。 

 孫亦初瞥了一眼發現看不懂,又默默的收回了視線,安安靜靜吃自己的飯。 

 飯後,他照例喝藥休息,區別不過是家裡多了幾個人罷了。 

 兩點半時,錢沉言帶著今天的裝備來了。他先是和孫亦初說了今天的流程,隨後便獨自上樓準備去了。 

 孫亦初啃著蘋果,茫然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偏頭看了看唐亦荷:“哥哥,為什麼老是要畫畫啊?” 

 唐亦荷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可能是他的小習慣吧,染白乾預也是先畫畫。” 

 “哦。”孫亦初繼續啃蘋果,直到錢沉言下樓來叫他,他這才同手同腳的跟在唐亦荷屁股後面上樓去了書房。 

 書房內,熟悉的桌面上已經被擺上了今天用用到的工具:畫筆、畫紙、還有一盒積木。 

 “坐,今天我們來畫想象中的世界。”錢沉言朝他笑了笑,遞上了畫筆色彩鮮豔的畫筆:“這個對你而言應該沒有難度吧?” 

 “沒有。”孫亦初抿了抿唇,“畫什麼都可以嗎?” 

 錢沉言咧嘴一笑,“自然,只要是你想到的,都是可以的。” 

 孫亦初點了點頭,接過畫筆就準備開始,錢沉言瞧著他,忽然笑道:“小少爺,不過我們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哦,半個小時畫畫,半個小時拼積木,這樣安排可以嗎?” 

 “可以。” 

 “好,那唐總麻煩您離遠一些,免得影響他,從而影響我的判斷。”錢沉言摸了摸下巴,道:“還是一樣,若是問的問題你不想回答,可以摁鈴跳過。好,我們開始。” 

 孫亦初拿著筆歪頭看著他,“一邊畫一邊回答嗎?” 

 “是的。”錢沉言從包裡翻出眼鏡戴上,不留情面道:“過去一分鐘了哦。” 

 孫亦初只好忍下不耐,提筆畫上了第一筆。 

 “你見到了沈安冉對嗎?她和你說的那些話你贊同嗎?” 

 孫亦初動作一頓,扭頭看向唐亦荷,可他的視線忽然被一雙手遮擋,讓他根本看不清唐亦荷究竟是什麼表情。 

 “回答,或是按鈴,小少爺不要總是看他,您這樣,我會把他趕出去的哦。”錢沉言眯了眯眼,等著他的回答。 

 良久,孫亦初點了點頭,“贊同。” 

 錢沉言詫異的看著他,“都贊同?” 

 “是。”孫亦初垂下眼瞼,低聲說著:“她說的沒錯,我是災星,我總是會被拋棄的。幼時,我渴望父母的愛,渴望兄長的愛,長大後,這些我依然沒有得到。可是換了一個身份,這些通通都回到了我身邊,可我已經不再渴望了。” 

 唐亦荷瞳孔一縮,查到沈安冉的第一時間,他就找人收拾了她一頓,自然是知道他們說了什麼的。如今聽到他通通贊同,心中不免又是一陣疼痛。 

 他說的不對嗎? 

 對。 

 渴望那些的人是他,而不是他們這些人認識的他。 

 他們認識的,是他自己口中沉睡的阿寶。而現在的他,依然是曾經那個渴望疼愛而不得的孫然。 

 錢沉言眨了眨眼,繼續道:“按理說如果你是身體解離障礙,是不可能知道另一個人的存在的。亦初,我能理解你口中的阿寶,是你假想出來的嗎?” 

 什麼? 

 唐亦荷渾身一顫,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麼一般。是了,是了!他一直忽略了這個問題,如果是人格分裂,他不可能知道這個阿寶的存在! 

 孫亦初嚥了咽口水,忽然勾唇笑了笑,“您很聰明。” 

 “所以……因為蘇然的死,導致你不再願意面對這個已經失去希望的世界。於是你幻想出了另一個人,你給他起名叫阿寶,試圖讓他替你活下去,我這樣認為,是對的嗎?”錢沉言提筆在紙上寫著什麼,孫亦初嗯了一聲,便不再繼續開口了。 

 “他……為什麼要叫阿寶,可以告訴我嗎?” 

 “因為他是寶貝啊,所以叫阿寶。”孫亦初理所當然的瞧著他,隨後換了一隻筆繼續塗塗畫畫,“他和我不一樣,他是我想要成為的樣子,是所有人喜歡的樣子,所以我叫他阿寶。” 

 “他更像你,還是更像蘇然?” 

 “他。”孫亦初塗了一大團黑雲在天空中,繼續道:“他和阿然更像,性格,愛好,都和阿然一模一樣。我不喜歡我自己,所以不希望他像我,阿然比我好,比我樂觀,比我善良,總之什麼地方都是我比不了的。” 

 “可是,在我眼裡,你們一樣好。”錢沉言及時引導他,“你和阿寶,和蘇然,都很好。” 

 孫亦初搖了搖頭,“你不用安慰我,我是個什麼貨色我自己知道。我沒你們想的那麼好,我曾經想過要把那些人通通弄死,可阿寶說那樣我會永遠被困住,所以我放棄了。我等著,等著他們得到報應,可報應還沒來,阿然就死了,我一度討厭自己,連帶著討厭阻止我行動的阿寶……” 

 錢沉言靜靜的聽他說,時不時記錄著什麼。 

 “所以我想過把阿寶一起弄死。”孫亦初吸了吸鼻子,換了一支綠色的筆點綴著大樹,“我割腕,吞藥,甚至跳過樓,可是很奇怪,他總是能活下來。”他不解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道:“這傷很深,您能看出來嗎?” 

 錢沉言點了點頭,應道:“看得出來,很深。” 

 深到過了那麼久,都還有一道不淺的印子。 

 “是吧,可是他居然活下來了。”孫亦初無所謂的笑了笑,他抬眼瞧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麼,“或許……他是想讓我走出來的吧,所以那麼痛苦,他都忍下來了,都活下來了。” 

 “可是我不知足,我覺得我不開心,就肆意的傷害自己,他總是哭,我一邊唾棄他,一邊跟著他哭……”孫亦初收回視線,忽然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他微微垂下了腦袋,“我不知道他在哭什麼,可我還是忍不住。他越是哭我越是煩躁,我越是煩躁我就越是想幹脆把他弄死算了,可是我又狠不下心……他陪了我很久,先生,他真的陪了我很久很久,久到有時候我分不清到底是我還是他,久到我的情緒漸漸被他所感染,慢慢也開始後悔傷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