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就是不死
翠蓮老早就知道自家小姐生得美貌,只可惜那一雙眼睛,美則美矣,但總是畏畏縮縮的,缺了點神韻。
而此時,那一雙烏泠泠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烏黑濃密的眼睫下壓,竟增添了幾分煞氣。
翠蓮沒有想到,拋卻了往日的柔軟和怯懦,小姐的眼瞳看起來竟然那麼的黑幽。
彷彿一汪能將人吞噬的深井,看著看著,便從井底的泉水中清楚地照見了自己犯下的罪孽。
“翠蓮,說啊,她是不是九丫頭。”
像是被什麼驚醒一般,翠蓮立刻收回了視線,不敢再看向巫九楓,連脊背都微微弓起。
這是隻有人在受到生命威脅時才有的下意識反應,巫九楓注意到了這一點細節。
下一瞬,她唇邊漾起了笑意。
事情好像越來越有意思了。
“……我不知道。”翠蓮被逼開口,卻仍不敢看向巫九楓,“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眾人被她鬧糊塗了:“怎麼能既是又不是?說清楚了!”
在逼問下,翠蓮被嚇到,牙齒打顫著說出了實情:
“……她、好像身體是小姐的,但、裡面的、不是。”
此言一出,祠堂內的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不少人偷偷向後挪步,更多的人則帶著幾分畏懼和好奇地看向了屋子最中央坐著的“九丫頭”。
即使被翠蓮揭露了真相,但“九丫頭”卻沒有一點驚怒的樣子,仍舊悠哉悠哉地看著他們。
事有反常必為妖。
一時間,“九丫頭”的身影和他們從小就聽說過的一些民間傳說詭異故事重合上了。
“九丫頭”真的還是“九丫頭”嗎?
後退的人變得更多了。
老祖母悄悄給站在門口的管事打了一個手勢,管事會意,放輕腳步出了祠堂,隨後朝著馬廄奔去。
見管事不受阻礙地出了門,老祖母稍稍放下心。
管事去找城裡的仙師了,只是仙師住在城東,離他們有一段距離,她還得拖住“這個東西”至少大半個時辰才行。
於是,在她的示意下,二叔伯重重咳嗽了一聲,聲音顫顫:
“敢問閣下,佔據九丫頭身體所為何事?”
“九丫頭”聞言,終於嘗試著站起身。
一時之間,抽氣聲不絕於耳,甚至有人轉身準備逃命。
可下一刻,她腳底一歪,結結實實在地上摔了一下。
“不好意思,坐時間太長了,腿麻了。”
巫九楓若無其事地揉著痠麻的大腿,甚至還頂著眾人火辣辣的視線伸了個懶腰順便原地蹦了幾下。
她身上的淡粉色紗裙隨著她的動作飛起又落下。
那情景,對於一干動輒三十以上滿口禮義道德的中年人實在是過於刺激了。
十三叔臉上抽搐,小聲對身邊人道:“我們是不是搞錯了?”
就這樣的,即使是鬼上身,也不像是什麼厲害角色。
“噓,噤聲。”
十三叔只得閉嘴。
巫九楓等到腿部痠麻基本緩解後,才試探著向前走了幾步,一直走到被眾人留下的翠蓮面前,不發一言地盯著她看。
翠蓮全身都在發抖,她想要離開,雙腿卻虛軟無力到站不起來,只能帶著哭音討好笑道:
“小、小姐……”
巫九楓朝她彎了彎眼,依稀有了幾分小姐往日裡的模樣。
可還沒等翠蓮放下心來,下一刻,她整個人便被人從地上拉扯起來。
“嗚,小姐,不要——”
巫九楓毫不留情地拎起她的衣領,將她拉到了自己的視線平齊處。
那一雙黑幽幽的眼睛跟她只隔了不到一拳的距離。
如此近的距離下,她可以分外清晰地看到小姐眼中的漠然和不耐。
可小姐的嘴角卻是勾著的,聲音裡也彷彿浸著蜜意。
“翠蓮呀,告訴我——”
小姐親熱地貼著她,柔聲問:
“你是不是好奇我怎麼還沒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