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舟子曰 作品

第一百二十五章,我為眾生換太平(一)

天地間的風總是難以捉摸蹤跡和來去的,而武道修行者口中所說的真氣本元就要更加虛無縹緲,一呼一吸之間,一眼一聞之中,也許那些流轉在虛空之中的氣息就是足以煉化存續體內的所謂真氣了。

可是能夠真正去捕捉這些氣息痕跡的人總是少數,所以太多叫囂著要去闖蕩江湖遊歷天下的武道修行者,其實一輩子都只能止步門外,那一步兩步的距離實際卻差之千萬裡。

若是登堂入室了,再去聽聞觸及更加不落實處的所謂天地靈氣,就讓人愈加摸不著頭腦,哪怕是在武道一途上走得足夠遠也走得足夠高的顧枝,在以前也很少去說起想到那總是與神明關聯更深的天地靈氣,因為在許多傳說中,神靈餐霞飲露,呼吸吐納的不正是所謂本源靈氣?

在更多的書籍和神話記載中,天地最初的構造就是那些猶如清風雨露的靈氣,只是隨著萬物生靈的降臨和繁衍生息,靈氣開始融入天地間,捉摸不得更琢磨不透。

可是在那座城牆上的茅屋中,顧枝置身於繪就天地萬萬年的畫卷世界,親眼看著那些流轉天上地下的靈氣孕育出了植物和生靈,也將漂浮在在汪洋之上的島嶼牽連牢固,是連接天地的關鍵所在,更是後世武道修行、讀書悟道的本源,所以再去說起天地靈氣的存在,在顧枝看來,便少了幾分神異,而是多了幾分真切。

只是與當年一般,哪怕見識過了那處城池秘境的玄妙和出雲島上幻境紛至沓來的奇異,顧枝還是對於所謂“神明”的存在有著疑慮,所以他可以還是一往無前地跨越千山萬水走到秦山,也可以義無反顧地步步登高來到山巔。

然而面對著魔君,親眼看著更多也體悟更多,顧枝才明白,那些虛無縹緲的天地靈氣,原來是真真正正地能夠被據為己有,或者說至少能夠在某種程度上化為己用的。

來到秦山之後,顧枝除了置身於虛幻和現實之間反反覆覆,便一直在出刀戰鬥,親眼看著那從魔君體內走出的黑衣童子和儒衫老者施展出介於幻覺和真實之間的玄妙手段,也墜入了魔君舉手投足間勾畫出的世界牢籠之中,那些早已逾越武道的能力,不再只是武道第九境“逾矩”可以囊括其中的。

那麼,是否可以作此考慮設想,原來千年以來所有先賢所想的武道高處之外,其實還有更加高遠和玄妙的境界和修為?近乎神明?

只是此時此刻,面臨著生死大敵的顧枝,絲毫沒有時間和餘地去思索更多。

魔君站在不遠處,雙手織就的囚牢將顧枝禁錮其中,源源不斷的真氣本元沖刷著顧枝的體魄神魂,山巔罡風作亂,顧枝的靈魂與那一身白衣一同在狂風中被搖晃拉扯,幾乎就要變作殘絮碎屑。可是就像黑暗風雨中的那一盞點亮於竹屋中的燭火,哪怕是狂風驟雨,也始終明滅不定,卻終究不會徹底熄滅。

顧枝綴著一口本元真氣和命理氣數,閉上雙眼揮出一刀,將那些積攢體內數十年的真氣都釋放而出,抵抗著魔君“贈予”的武道修為,兩股澎湃河流在山巔相撞,銀白色的火花濺射而出,像是在天邊雲海處點燃了煙火,雲層被驅散,就連天光都不由自主地褪去顏色,秦山下本就匍匐在地的虔誠信徒門更加恭敬地叩首,像是親眼看見了神蹟的降臨。

在出雲島關於三百年前的傳說中,劃破黑暗如白晝的三道焰火也是這樣從秦山高處落下,在天邊留下了需要整整一夜才能閉合如初的雲海縫隙,像是有人舉著火把點燃了那些飄忽不定的雲絮,燃燒個不停。那時的先賢們同樣只能驚歎於神蹟的玄妙和震撼,於是關於神靈的傳說便開始口口相傳,代代相承。

如今秦山之上的種種奇異,不正是對於神蹟的明證嗎?由於顧枝和魔君的交手,那經由靈氣和玄妙術法勾連的出雲島上各境之間的雲霧界限模糊不清,那些秦山虛影中,也開始顯露出真實的模樣。

桃止鎮外的小村莊裡,並肩坐在溪邊垂釣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一起仰著頭望向秦山的方向,男孩的眼中倒映著銀白色的光亮,熠熠生輝。

北元王朝臨海的口岸處,站在一艘帆船上的劍客舉目遠眺秦山,不知為何便覺得能夠做出這番驚天動地異象的定是自己那個忽如其來又匆匆離去的師傅。

祈水山莊破敗幾分也冷清幾分的園子裡,揮汗如雨勤學苦練只為了能夠護住山莊威名不至於墜入地底的女子抬起頭看著秦山之上的異象,想起了那個以一人敵萬馬的少年。

鋪天蓋地的光亮也籠罩住了顧枝和魔君的身影,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都凝滯不動,天地間只剩下對立而站的顧枝和魔君,他們站在了光陰長河的岸邊,不再是勾勒的虛幻,而是真真正正的置身其中,因為他們的武道修為太過驚世駭俗,在接洽碰撞之中觸動了天地的界限,於是玄妙在相接處驟然亮起,將兩人都拉扯進了光陰長河之畔。

魔君負手而立,看著眼前的潺潺流水神色平靜,在這三百年裡,他已經許多次站在這處岸邊看著溪水東流和高山迭起了,許多東西都是看得多了便再無奇怪,甚至就要變得無趣,只是看著那奔湧流淌的河水,魔君知曉那些翻湧的漣漪中在不久之後註定會倒映出截然不同的景象,便多了幾分期待,而他將是親手締造未來的那個人,就連光陰長河也不過手中棋子,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