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舟子曰 作品

第一百一十章,生死間道理自明(二)

將女子在床上放下,扶音仔細檢查一番,如釋重負輕聲說道:“樂姨只是因為突然聽到了不好的消息,再加上本就體虛,所以暫時昏了過去,休息一下就好了。”顧枝點點頭,孩子一臉茫然無措地頓在床邊,雙手抓著頭髮,埋下頭。

顧枝看著孩子卻不再多說,他皺著眉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女子,然後走出了屋子,扶音也跟在顧枝身後走出,緩緩合上了屋門。

站在大堂裡,顧枝手指下意識地搭在腰間硃紅酒葫蘆上,扶音看得清楚,與顧枝再熟悉不過的她一眼就看出了顧枝此時內心的煩憂。

扶音率先開口,她語氣平穩地說道:“我會準備好藥草和針灸的東西,你帶在身上,找到三叔之後便立即按照當年先生教給我們的法子禁制住三叔的境界修為和氣府竅穴,如果救治及時,我會盡量找到方法,一定可以救下三叔的。”

顧枝點點頭,對於扶音的話沒有絲毫懷疑,他永遠相信她,就像她永遠相信著他一樣。

顧枝手掌握住酒葫蘆,沉聲道:“我必須儘快趕回奇星島,我會讓徐從稚留下來照顧你們。”扶音沒有勸阻,也不會勸阻,因為對於扶音來說,顧枝和謝洵也同樣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最後,顧枝鬆開握著酒酒葫蘆的手,雙手搭在扶音的肩頭,咧開嘴角露出有些僵硬的笑容,說道:“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帶著三叔一起,平平安安地回來。”扶音上前一步抱住顧枝,低聲呢喃:“平平安安,平平安安……”

顧枝沒有帶走什麼東西,就連包袱也只是簡單塞了幾件衣服進去,此時便開始趕路,如果和旗岸一樣坐上那些無需中途停靠的船隻,其實趕回奇星島最快也就需要半月有餘的時間。

如今時間緊迫,顧枝和旗岸沒有再猶豫,急匆匆地離開了雲庚村,徐從稚將他們送到了村口,扶音留在院子裡照顧樂姨。

離去之前,顧枝看著徐從稚,徐從稚卻只是擺擺手說道:“放心,雖然我覺得我也應該一起去,可是現在方寸島這裡有扶音他們在,我會留下來照顧好他們的。”說著,徐從稚拍了拍腰間的刀鞘,顧枝便不再多說,拱手抱拳然後轉身離去。

天空中驀然有雪花洋洋灑灑落下,比方寸島上以往任何一年任何一日的大雪都要來得迅猛和聲勢浩大,小院裡,扶音站在屋簷下抬頭仰望天空,她雙手合十,輕輕將指尖風鈴籠罩掌心,她獨自祈禱,只是希望那個再次離別遠走的少年,平安歸來。

那個少年,本以為從傾覆戰亂之中離去,便從此可以安穩世事寧靜祥和,可世間總是不肯放過,那些身不由己和無可奈何也總是會繚繞在所追尋的自由的道路上,掙不脫逃不開。

煙柳巷外有夕陽的餘暉細碎灑落,身穿素樸布衣的中年男子雙手負後,晃晃悠悠地從巷子口走來,他腳步閒散,目光隨意看著,有一些早早開門迎客的樓閣外站著滿面帶笑的攬客少年郎,只是看見了中年男子之後卻都不自覺地站開了些,自然更不敢主動上前搭話招攬,其實說不上來這個看著平平無奇的中年男子有什麼不同,可就是那好似渾然天成的氣勢便如山嶽一般,橫亙原地也遙不可及,高高在上。

中年人好像根本沒有看出周邊路人的奇怪,他一路走到了醉春樓大門外才停下腳步,微微仰起頭看著那孤懸頂上的閣樓,中年男子甩了甩袖子,邁步走進醉春樓。

醉春樓中的格局與尋常酒樓並無太大差別,唯一不同之處就在於散落各處垂下帷幕的雅間,這也是醉春樓能夠在蒼南城甚至奇星島南境都聲名鵲起的根本所在,每夜在那其中都會有醉春樓的藝伎和舞姬盡情演繹,更有精通琴棋書畫、投壺舞劍的奇妙女子令人目不暇接。

醉春樓有一個絕不可輕易觸碰的界限,那就是這些各有所長的女子都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曾經也有武林豪閥和高官權貴全然不當回事,以為自己仗著那權勢實力便能無所顧忌,可是後來無一不是無聲無息地就橫死長街,就連出面收屍的人也無,那時人們才知道,看起來幽居煙柳巷的醉春樓,背後的權力和地位其實非同小可。

外人興許不知道此間細節,不過此時走入醉春樓、又得那些女子恭敬行禮的中年男子卻是心知肚明,醉春樓能有這種超然地位,其實歸功於少竹和魚姬這兩位樓主。

在廟堂深處,那些真正站在權勢之巔的人無不清楚,這兩位醉春樓的樓主為奇星島的復興和新政的推行,都起到了難以估量的作用。

且不說當初奇蒼皇帝能夠率領大軍在奇星島西境起事以及之後往北境而去的長驅直入,那個後來死在孤山之下的醉春樓樓主出了多大的氣力。只說奇星島收復之後,若不借助號稱通曉天下事的醉春樓,那位年紀輕輕的奇蒼皇帝怎麼可能只用短短的三年時間就清掃乾淨佔山為王肆無忌憚的江湖人?更是能夠將那些傳承百年的豪閥貴族全都記錄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