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舟子曰 作品

第一百零一章,燭火暖心人間意(三)

他站在不遠處轉過身看向女子,女子站在人潮洶湧之中,看見了那個年輕人扯著嘴角,揚起手中的糖葫蘆神色飛舞,好似做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開心地邀功,女子不知不覺就笑了起來,眼底的光芒如水波盪漾,然後張燈結綵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卻好像就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年輕人擠過人群,高高舉著糖葫蘆來到女子身前,女子故意板著臉,埋怨道:“怎麼?就當了個小工頭,賺大錢了?還爭著去掏錢是吧……我又沒說我想吃……”

女子最後的話語聲逐漸低了下去,年輕人不以為意地笑著,女子看著他的神色,然後就再也不知道如何去埋怨指責了,她接過一串糖葫蘆,向前走去,年輕人急忙跟上。

他們走在燈火燦爛之中,好似世間的所有安寧美滿都只在他們身上。

那座矗立煙柳巷中的精美閣樓之上,那位傾城女子依舊獨自憑欄而座,神色寂寥。

她的身後是一個腰間懸配刀鞘的年輕女子,靜靜斟茶,手邊放著一封封跨越山海而來的書信,疊放著,整整齊齊。

腰懸刀鞘的女子收拾好桌上的茶盞,伸出手指百無聊賴地敲打著手邊的書信,即便都已翻閱過了好幾遍,女子的眼底卻依舊雀躍跳動著亮光,她輕聲問道:“旗岸真的打算自己去找顧枝嗎?”

窗邊的女子依舊視線恍惚地居高臨下眺望著,隨口回道:“這件事情我們誰都不適合插手,終究是他的師父,也是他的三叔。”說到這裡,女子像是想到了什麼,說道:“明天幫我寫一封信吧。”

坐在桌邊的年輕女子直起身子,正色道:“這件事情背後另有隱情?”窗邊女子伸出手指緩緩繞著垂下的髮絲,淡淡道:“既然旗岸說他師父是去復仇,那麼這件事情就決不可能是那麼簡單的。”

懸刀女子微微皺眉,再次問道:“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些什麼了。”那女子搖搖頭,回道:“只是猜測,並不確定。”

懸刀女子不再過問,站起身收起桌上的那疊書信,打了聲招呼之後就離開了這座沒有點燃燭火的昏暗房間,合上門之後她徑直走向閣樓外的唯一一道階梯,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這座好似空懸在高樓之上的孤零零閣樓只有兩間房屋,除了女子剛剛走出的那一間昏暗茶室,在另一側只有一間已經好些年未曾打開過的房屋,屋門沒有落鎖,一個木牌掛在頂上屋簷下,上面寫著兩個字,是一個名字。

懸刀女子轉身悄無聲息地離去,閣樓上又只剩下了那個傾國傾城的女子獨自一人,她坐在黑暗裡,看著窗外人間,燈火通明,好似白晝,聲息鼎沸,好不熱鬧。

唯獨她一人,有些寂寞。

宣艮海域的出雲島上,那些在山下安居樂業的人們只覺得年關將至,於是街巷之間熱鬧一些好像也沒什麼奇怪的,山下的人們不會無緣無故地抬頭看去,更不可能將視線穿過雲霧,疑惑那座獨自屹立在最北端的高山,為何在這臘月寒冬裡,春色依舊,綠意蔥翠。

有兩個外鄉人行走其中,一路所見所聞,竟是全然不似他們意料之中的模樣,沒有硝煙四起,更無流離失所,只有無數的人們心中懷揣著未來可期的美好祝願,義無反顧地朝著那個好似空中樓閣的“大同”未來而去,荒誕不經,又有條不紊地展現在眼前,好像是一副畫卷,胡亂潑墨,卻有萬里山河呈現。

依舊是一襲青衣的謝洵走在前頭,一路走來他愈來愈沉默,身邊的瀾珊又是不愛開口的性子,於是他們只是埋頭趕路,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出雲島的最北端,不遠處有一條好似斷頭路的山間小徑,雲霧繚繞,讓人看不出前方究竟通向何處。

曾有附近的村民樵夫誤入其中,卻在幾天之後迷迷糊糊地走了出來,全然沒有了身處其中的點滴記憶,於是這個神秘之地在人們心中就變成了一個秘境,甚至有人將其視作了神明隱居之地,虔誠膜拜。

謝洵站在山間小徑之前,抬頭看去,他的視線毫無阻隔地穿透了厚重雲霧,看見了山間的芳草鶯鶯、楊柳依依,看見了山崖的亭臺樓閣、彩蝶仙鶴。

他收回視線,只是看著前方,輕聲道:“到了。”

瀾珊上前一步,握住了腰間長刀的刀柄,謝洵伸手攔住了她,瀾珊也終於察覺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