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歡 作品

第 116 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116

 “……這是突破出竅能搞出來的動靜?”姬珠傻眼了,她看過自己母親晉升渡劫期時的雷劫,雖然也很恐怖,但比這就差遠了,她不會誤入什麼其他大能突破的地方了吧?

 這雷看著可不是好相與的,要是劈到這邊來……誒?

 姬珠眨眨眼。

 遠方,她依稀看到一個人從高處的樹枝上站起來,抬起手,璀璨華美的光自他指尖點燃,掌心託舉而上。

 彷彿是這無邊暗夜中的一點明燈。

 唯一的綠金色星火。

 光逐漸擴散開來,一團綠金色旋轉的漩渦冉冉升起,凝聚的星光閃爍。

 輕薄美麗的綠金色天幕倏然一瞬擴散開來,籠罩過山川河海。

 地上草木鬱鬱蔥蔥,歡欣地搖動。滄浪海上狂暴的風浪停了,筋疲力盡的鮫人趴在礁石上,好奇地仰起頭。

 扶桑島上,扶桑樹枝葉摩挲,彷彿無聲驚歎。

 更遠的地方,看似風平浪靜的北境、五國內訌的南方、聯手意欲推翻崔家的西海仙山……

 風帶回了大地的悲鳴。

 滅世狂流傾倒在綠金色光幕上,兩者轟然相撞,發出一聲地動山搖的巨響。

 這真是一幅世所罕見的壯麗場景。

 綠金天幕分割出一條明確的線,上方烏雲翻湧狂風,數萬爆雷同時落下,天地間滿是樹杈形狀的銀白雷電,恐怖好似世界末日。

 下方安寧和平欣欣向榮,天幕濺起一圈圈漣漪,白金電流瀑布般沿著天幕向下方垂落。

 那天幕遮住了方圓數百里的天空,唯獨把中間那人露出來,直直站在雷劫下。

 姬珠看不清他表情,只能看見他抽出長劍,對著漫天雷霆凜然揮出一劍。

 劍光雪白澄澈,迎風擴展成一個千丈長的月牙,朝著雷劫橫劈而去。

 二者相撞。

 驚天動地的巨響。

 地動山搖,姬珠險些摔倒在地上。

 她抬起頭,連口氣都來不及喘,下一道雷劫轉瞬而至。

 數不清多少道雷劫,亦或者無數道雷劫疊加在一起同時落下。

 本該持續半個月乃至七七四十九天的雷劫被壓縮到了極致,全在同一時刻降下。

 全部轟擊在那人身上。

 剛才那一聲足以把人耳朵震聾,姬珠耳邊轟隆隆聽不清聲音,被天地間瀰漫的氣息壓得跪在地上,一手扶著岩石,胸口翻江倒海。

 “……這才幾天啊?”

 她混亂地想。

 太多的事情和壓力累積在一起,先是扶桑島鉅變,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又是帶傷漫山遍野找人,還有面前突然變得陌生的朋友,姬珠難以自制地產生了一種時空錯亂感。

 不知今夕是何年。

 她想起承桑祁以扶桑樹做牢籠困住傅初嵇的事,扶著岩石蹣跚爬起來。

 她出來這麼久了,還不知道蓬萊島怎麼樣了,要儘快找了人回去…

 …

 “恭喜。”顧隨之蹙眉,“不過發生什麼了,你的修為怎麼會突然提升這麼多?”

 “過去多久了?”林慕的聲音從未有過的啞,像被石頭磨過。

 顧隨之察覺他的不對,又問了一遍,“不到小半個月,怎麼了?”

 林慕有些失神,“原來才過去幾天嗎?”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想盡量讓自己措詞清晰,但一開口才發現,只是正常說話,居然都變得無比困難。

 舌根是麻的,聲帶也僵硬,調整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天道把我關起來了,”林慕把他從肩膀上拿下來,言簡意賅,“祂調整了時間流速,讓我修煉到一定境界才能出來。”

 他忍不住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密密麻麻的掌紋縱橫交錯。

 終於出來了嗎?

 他上一次經歷這種事還是在菩提秘境裡,時間流速混亂,完全無法感知外界,也無法逃離,他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少年,只知道出來之後,整整半年他都沒有開口說過話。

 三百年……不能說話不能動,也不能做其他事情,目之所及只有一片純白的空間。

 林慕現在都還覺得自己的臉是僵硬的。

 長期維持一個表情,好像連調動臉上肌肉的能力都暫時失去了,唇角自然微微下垂,無論是目光還是語氣都冷漠至極。

 顧隨之太久沒聽到他這樣的語氣了,尾巴不自覺捲了一下。

 雖然早有預料……這接連落下的晉升雷劫,加上晉級出竅那次,三天落了五次雷,想也知道不正常,肯定是天道做了什麼。

 他壓下心中的怒意,“祂太急躁了,出什麼事了嗎?”

 說急躁都是委婉的說法,天道這更像是急眼了,連調整時間流速,強行逼迫林慕修煉的事情都做出來了。

 顧隨之蹭了蹭他的臉,林慕垂眸看著他,目光裡凝而不散的冷漠消融些許。

 草木之靈帶回了滿目瘡痍的大地,林慕道:“傅初嵇奪舍了扶

桑島主,扶桑島……只剩下承桑祁了。”

 “其他地方也亂了。”

 “挑起人族內亂可不容易,短時間內亂成這樣還沒人管,是不是那幾個化神期出岔子了?”顧隨之皺了下眉,“……出這麼大事,凌輕殷不管嗎?”

 一般來說,修仙界出現大事——華彌仙境那樣的不算,除非墨天曄當真發狂,肆意屠殺普通修士。太彌宗多少會有點反應。

 那些人也能算天命,尤其對修仙界的安危存亡格外敏感。扶桑島全島被屠,已經不只是一個宗門內部的事情了,這樣聳人聽聞的事情,一經發生,凌輕殷不可能坐視不理才對。

 “她沉睡了,天道讓她去補天,她消耗太大,已經睡了很久了。”

 顧隨之:“其他人呢?”

 “被攔住了,修仙界四個化神期,墨天曄已經毀了,一個屠殺了蓬萊島,一個圍攻綾月國,西海仙山那個化神期也是從神魔大戰中存活下來的,知道太彌宗在哪,已

 經去了必經之路,阻攔太彌宗援兵。”

 “這……”顧隨之啞然。

 誰能想到,林慕這次閉關,前後加起來還不到半個月,竟然就能發生這麼多的事。

 滄海桑田也不過如此了。

 想到林慕說的話,他心裡漸漸蒙上一層陰霾,只是沒在面上露出來。

 “等等,姬珠來了。”林慕低頭看去。

 半人高的草木間,一身狼狽的紅衣少女飛奔而來,揚起血汙未擦的臉,“林慕!扶桑島出事了!”

 林慕從樹梢跨出一步,彷彿穿過了一面無形無色的鏡子,下一秒,他從虛空中走出,已經站在姬珠面前。

 “……你真的化神了?”姬珠一愣,隨即拋之腦後,抓起他的胳膊,“快,我們快去扶桑島!”

 “他不在扶桑島了。”

 草木之靈帶回了信息,扶桑樹是上古神木,在他的感知中格外清晰。

 早在昨天,傅初嵇就撕破扶桑樹的禁錮離開了。

 短短几天,全世界死去的人都成了他的養料,傅初嵇的實力攀升到了一個相當恐怖的地步,扶桑樹對他的禁錮能力也早就削弱到了極致。

 他留在那,只是享受貓戲老鼠的快感,順便等待實力累積。

 現在他的實力提升了好幾個臺階,自然要去做別的事,不會再繼續跟承桑祁耗下去了。

 “那他去了哪?”姬珠茫然了一瞬,心突然一跳,連手指尖都顫抖起來,“他去……蓬萊島了嗎?那長魚未央他們……”

 可蓬萊島上早已經血流成河了。

 瑤光老祖以一己之力,對抗十幾位渡劫期掌門長老,力戰三天不落下風,反而是長老死傷過半。

 姬珠的母親滿腔悲憤,絕不願讓自家先祖就這樣受人操控,肆意屠戮同族,一生赫赫威名臨終反而化為孽障,意欲和她同歸於盡,已經……於昨日戰死了。

 她用自己換走了瑤光先祖一隻手臂,重創了瑤光先祖,這才讓其他人堅持了下來。

 現如今蓬萊島上還是一片混戰。

 林慕不知該怎麼告訴她這件事,只是道:“他去妖族了,長魚未央去了華彌仙境,你去找他吧。”

 蓬萊島主等十幾個渡劫期竭盡全力拖住人,讓長魚未央帶著其餘幫不上忙的修士撤離,那些只有金丹修為的長老也知道自己留下來只會拖後腿,跟著他一起離開了。

 蓬萊島上聚集了十幾個宗門的掌門,再不濟也是太上長老,一時間內,又是十幾道掌門令送往全修仙界。

 可惜其他宗門早已自顧不暇。

 在這關頭,竟然只有北境還留有餘力,長魚未央帶著人去向華彌仙境求援。

 沒了墨天曄,華彌仙境還有著修仙界最多的渡劫期和大乘期長老,實力依舊遠超其他宗門,他必須把消息傳遞過去。

 姬珠腦子渾渾噩噩,一聽傅初嵇沒去蓬萊島,放下心來,喃喃道:“華彌仙境是嗎?好……我這就去……”

 她鬆開手,跌

 跌撞撞朝北方走。

 林慕叫住她:“姬珠。”

 姬珠回過頭來,神色茫然,不知所措,臉上乾枯的血痂又冒出血來。

 林慕抬起手,隔空點在她側臉,溫暖的靈力流經少女側臉,血痂落下,光潔的皮膚恢復如初,再找不出一絲傷痕來,姬珠身上其他傷勢也隨之痊癒,疲憊一掃而空。

 姬珠混沌一片的腦子漸漸變得清醒,聽到對方說:

 “人要活著才有希望。”

 姬珠摸了摸自己的臉,低下頭,不知道想了些什麼,重重點了下頭。

 “那你呢?你要去哪?”她問。

 “我去妖族。”

 傅初嵇靠著殺戮吞噬其他人的修為,速度何止超越普通人千萬倍,就連墨知晏,跟他一比,都只能算小打小鬧了。

 修仙界這邊被他吸收的差不多了,但妖族還有一個龍女,和十幾位妖尊。

 要是讓傅初嵇再把這些妖族的修為也煉化

了……

 “還有再見的一天嗎?”姬珠忽然問。

 林慕:“嗯?”

 “……幾天前,你離開之後,我和承桑祁吃了頓早飯才上路,在問道崖邊上分道,各自回家……”姬珠眼睛一眨,落下淚來,晶瑩的淚珠一顆顆滾落。

 那是她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只是幾天的分別而已,就變成了這樣。

 她人生第一次明白什麼叫瞬息萬變,還沒能適應這樣的殘酷。

 “會的。”林慕道。

 他看著面前的女生,“你保護好自己,活下來,會再見面的。”

 姬珠咬著唇重重點頭,破涕為笑,“好,我會的,我可是東洲十六島排第三的天才,非把那傻子的頭擰下來給承桑祁報仇不可!”

 她用力揮了揮手,摘下金鈴作飛行法器,朝著北境飛去。

 林慕目送她走遠,轉過身。

 清風吹過山間,帶起一片起伏的草浪。重新生長出來的草葉新鮮翠綠,拂過他的衣襬,把他的衣袖帶得向後方飛去。

 他看向群山之外遙遠的妖族。

 “我們也走吧,前輩。”

 林慕抬起頭,眼中倒映著這灰沉沉的天幕,一手握住了腰間的長劍,指腹貼著劍柄緩緩摩擦,劍刃鏗鏘出鞘,劍身中間那一線耀眼的血紅淌過一道流光,洩出一絲血腥殺氣。

 “去找傅初嵇。”

 ……

 妖族,龍島。

 昔日陰森華美的龍宮已經變為一片廢墟,只剩下半座宮殿搖搖欲墜,一塊半人大的磚石滾落進漆黑的海水之中,撲通一聲沒了聲響。

 廢墟之中,躺著幾具已然冰冷的屍體,大半被掩埋在倒塌的宮殿下,身上黑甲殘破,露出的臉佈滿傷痕和血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