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過的烏鴉 作品

298.最後的夏天(4)

    “三松前八局也不過三分,說不定,投手也中暑呢?”九條太太回以笑容。

    “記得學狗叫。”清野太太左手食指虛點一下九條太太,開心地說。

    “哼。”九條太太奪過渡邊徹手裡的扇子,對著自己使勁扇風。

    在場的五人,只有清野凜置身事外。

    她要來杯裝的冰淇淋,上面有水果,還有小餅乾,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慢悠悠地吃著。

    比賽在烈日中繼續。

    投手丘上,神川的中繼投手,一臉茫然地站在上面。

    三萬人的球場,除了神川自己的應援隊,都在喊三松。

    所有人都渴望逆轉!渴望精彩的比賽!

    沒人理會這位中繼投手,沒人在乎神川的首發投手中暑,沒人在乎神川的輸贏。

    除了神川的棒球部、神川的全體師生。

    電子屏幕裡,吹奏部負責長笛的石谷,一位心靈纖細的少女,用衣袖擦著眼淚。

    在她身邊,負責打擊樂的男生,使勁敲鼓,對場上的神川棒球部大喊加油。

    啦啦隊在過道上,渾身被汗水打溼的她們,依然抬起腿,揮動手裡的綵球。

    體育老師拿著喇叭,正在組織全體師生舉起手裡的牌子,再次組成碩大的‘必勝’兩個字。

    但是。

    “啊!又被打中了!”

    “三松再得一分!總分6分!”

    “真的要逆轉了嘛?!神川的夏天,要結束了嘛?!”

    觀眾席上,三松全體師生髮出歡呼,她們互相抱在一起,互相擊掌!

    “三松!三松!”應援聲,撼天動地。

    ◇

    神川教練席

    預備隊員出神地望著球場,他們傻傻地張著嘴,如沙漠裡的迷途者,對著空空如也的水壺,奢望裡面滴出最後一滴水。

    “由季子。”

    “爸爸?”小林由季子睜開雙眼,合十的雙手,保持祈禱的姿勢。

    “......帶著吧?渡邊的隊服?”

    “爸爸?!”

    “他在貴賓席,去!”

    小林由季子驚訝的眼神,逐漸變成堅定。

    她祈禱的雙手鬆開,抱起裝有渡邊徹隊服的包。

    “是,教練!”

    她衝去,離開球場,去為神川尋找奇蹟。

    ‘要快啊,由季子。’教練握緊顫抖的手。

    ◇

    貴賓席

    “汪?”

    “汪!”

    清野太太對著九條太太的臉,可愛地輕聲叫:“汪汪?”

    九條太太合攏扇子,對著她腦門敲下去。

    “呵呵呵。”清野太太又學狗叫,又被打,心情卻非常開心。

    反觀九條太太,雖然聽到了狗叫,還打了人,臉色卻難看。

    “看來要輸了。”渡邊徹說。

    “浪費我時間。”九條美姬心情也有一些不愉快。

    渡邊徹望向棒球場,三松再次得分。

    三松:7

    神川:5

    屏幕裡,神川的中繼投手拼命呼吸著,像一條擱淺在陸地的魚。

    如果他上場,可以終結三松的得分,讓比賽進入下一句,神川還有逆轉的機會。

    但是......

    在數十人、一百多人的棒球部,為了成為首發;為了站在決賽的神宮球場;為了甲子園夢;

    不管是神川,還是三松,他們自小以來揮灑了多少汗水、戰勝了多少艱辛,才走到這一步。

    輸贏,都是他們的青春。

    他為了自己稍稍舒服,上去幹涉,讓他們的汗水和努力變得無意義?

    “渡邊。”

    渡邊徹扭過頭,隔著九條美姬和兩位太太,和清野凜對視。

    什麼事?——渡邊徹正要問出口,有人走過來,低聲對他說:

    “渡邊少爺,外面有人找你。”

    “找我?”

    “是,她自稱神川棒球部的經理。”

    渡邊徹陷入沉默。

    想拒絕,但小林由季子幫他了幾次,再怎麼樣,不能連面都不肯見。

    他站起身,朝貴賓席入口走去。

    但就算見了,又能怎麼樣呢。

    貴賓席的入口曬不到太陽。

    小林由季子是跑過來的,從她不斷起伏的胸口,通紅的臉,不斷流汗的鬢角,黏在背上的衣服,就能輕易看出來。

    “渡邊君!”她眼神充滿驚喜,寄託最後希望的呼喊。

    “抱歉,”渡邊徹看著她,“我不打算上場。”

    “可是.......”

    “抱歉。”渡邊徹打斷她。

    “......”小林由季子眼裡的光消失,呆呆地看著她。

    曬不到太陽過的貴賓席入口,她全身發寒,頭腦一片發白。

    “進來休息一會兒?裡面有冷氣,看完最後的比賽,相信國井他們。”渡邊徹說。

    小林由季子回過神,看著眼前的渡邊徹。

    他臉龐白皙俊美,沒有任何曬黑的痕跡。

    他嘴唇紅潤,沒有不甘心時咬出的牙印。

    嶄新的t恤,稍稍露出鎖骨,沒留一滴汗。

    聲音清越悅耳,不慌不急,不會大聲嘶吼。

    脖頸乾淨修長,沒有難看的青筋。

    這一刻,小林由季子想起,想起內田那漆黑的臉,想起吉川總是咬破的嘴唇,想起真木被汗水浸泡的隊服,想起國井刺耳吵鬧的吼聲。

    “我回去。”小林由季子說,“我要回去。”

    “嗯。”渡邊徹點頭,“不管輸贏,盡最大的努力,不留遺憾——請幫我轉達給國井,還有棒球部的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