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諜影1928 作品

第142章 轉變

  他這次的心情,同前次救羅麗娜時不同。那次只是秘密地同少數人一起,這次卻是公開地同很多的人在一起。那次是提心吊膽,惟恐其失敗,這次卻心雄氣壯,相信會勝利。

  現在,他在夜深人靜之時,回想起這場鬥爭的前後經過,特別是回想起今天群眾奮起的情況,回想起他自己的積極的精神狀態,他確實地自以為他自己應該算得是個鬥士了。

  他微微地自傲,無意之中,口中吟吟哦哦的,竟然念出了一首詩來:我視魏徵殊媚嫵,不知美人在西廂。此身合是詩人未?後五百年無此狂。

  這卻不是他自已的詩,這是宋代詩人陸放翁的詩句,他集成這樣的。他心裡嘀咕著的其實是,他當得個革命者未呢?他對於這個問題,近來時時這樣自思自想,特別是今天,他就更加放不下來了。當然,他也感覺自己所想近乎狂想,他原就是個狂士,他也自命為狂士,他並沒有打算改變他這種向來如此的性格。

  老唐正在自思自想,忽然,肖丁當來到了棚屋。見杜阿中不在,他問老唐,老唐說杜阿中有事出了去,今晚上不一定回來,問肖丁當找杜阿中何事。

  肖丁當說:“老唐叔!我們一同坐過牢,我才對你說。杜阿中他是做著大事兒的。我想找他,讓我也去做一份兒。”

  老唐問:“你知他是做什麼大事兒?”

  肖丁當說:“不知。”

  老唐說:“你不知他做的是什麼事,那你怎去參加呢?”

  肖丁當被問得窘了說:“我猜的!他同一班人做的事,是為了解救受苦受難的人的。”

  老唐說,“對,是為了解放華國人民的。”又問,“可是,你怎麼知道呢?”

  肖丁當低聲說:“我告訴他,同書店老闆打過架的那人被關在瘋人院,他就同一班人去救了那人出來,這才揭出了書店老闆是日本人。”

  老唐說:“你不要去亂傳講!你自己知道就是了。你知道杜阿中他們是什麼人?”

  丁當說:“不知。”

  老唐說:“連他們是什麼人,你也不知。你參加不得同他們一起的。有一種人叫赤色革命組織,他們是做什麼的,你知道嗎?”

  丁當說:“聽人說過,不大知道。”

  老唐又問:“有一種軍隊,叫解放軍,你知道嗎?”

  丁當說:“不知。”

  老唐說:“唉!連赤色革命組織,解放軍你也不知道,你怎去做那解放華國人民的事業?難啊!”他又嘆息起來,“唉!這也是人生啊!你當初要是不去那孤兒院,你是會懂得更多的世事的。華國人有兩種,一種人是工人、農民,還有其他的人民,他們要爭取國家的解放,爭取人民的解放,帶領他們去作這鬥爭的組織叫赤色革命組織,他們的軍隊叫解放軍。我這樣說,你懂嗎?”

  丁當點點頭。

  老唐又說:“另外一種人是大地主,大資本家,他們的組織叫青天白日政府,現在在這裡做著大官的什麼飯鏟頭之類,都是青天白日政府的,他們是害人民的,是把華國出賣給別的外國人的,出賣過給日本人,也出賣給別的外國人。你懂嗎?”

  丁當又點點頭。

  老唐嘆氣說:“唉······我看你還是不大懂呀!連我也還不大懂,你怎麼就懂了呢?人生的道路是曲折的。起初,每個人總是要自己選擇一條路,自以為這就是正路。有些人把升官發財看成是正路。那些是壞人,我們且不去說他。有些人是好人,可他也以為自己胡亂地走著來的那條路便是正路。例如我,是畫畫兒的,我就自以為我只是畫畫兒,與世無爭,這是最正不過的正路了。可是,我這路沒走通。世界是由惡人統治著的,你要畫的,他偏不准你畫,你不想畫的,他偏要你畫。你要是畫**邪盜的東西,他就喜歡了。我可不能畫那種東西。這樣,我就要捱餓,淪落街頭,人家都叫我唐窮,像象我沒個正名兒似的。連你也不會識得我的正名。你識得我的正名麼?唉!這就是人生啊!不,更確切地說,這就是政治。你懂得什麼是政治嗎?你是不會懂得的。你在人生的路上再走久些遠些,受過更多的折磨,你就會懂得了。政治就是政治。呃,我不會解說它。總之,它不會像我畫的畫兒那樣。我畫個貓兒,你看了知道是貓兒,畫只牛兒,你知道是牛兒,那是形象呀。可是,政治這東西,它沒個形象,畫不出來的。我怎樣對你說好呢?它是一個······嗯,它是講起來很麻須的,麻煩的······它是一個概念。這樣你還是也不懂的。總之,你將來是會懂得它的。你看,你還未懂得什麼叫政治,你卻就要求參加政治活動了。這就是,你不管致治,政治卻管著你。你也想在那解放人民的事業上有你一份兒,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