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血色赤心





他負責定期餵給她兵糧丸,接著他會半蹲在她面前檢查她身上的束帶,看見束帶周邊因她的掙扎而勒出的片片血汙時面露猶豫,下




次再來時他從胸前掏出了一個布袋,




取出沾染藥液的溼帕給她擦拭乾淨,




動作輕柔地給她的傷處塗抹藥粉。




無論過來時發現程寶舟在以何種扭曲的姿勢倒在地上,他都會如常將她扶起來,而且規規整整放置在房屋中間,那兒L剛好能被窗口透出的細微光芒照射到,這在窗戶幾乎被條條木板封死的情況下十分難得。




最開始的時候他每日過來一次,除了完成上述工作外就是待在程寶舟的背後,記錄她如夢中囈語般斷斷續續低喃的短詞,她吐出的那些字詞他很難分辨清楚,但隨著聽到的次數增多,也逐漸能辨清了。




人的名字或是對人的稱呼,往往復復出現的多是幾個:阿渡、程寶玉、大哥……有時也會冒出將軍的名字,但不知為何前後總是伴隨著諸如賤人、混蛋、狗屎之類不太好的詞彙,這讓年輕的將士很為難,最終還是硬著頭皮記錄下來,然後向將軍彙報。




贊血羽沉默一會兒L,問道:“沒有出現丹毒老怪嗎?”




“我仔細分辨了,悉數記錄於紙上,確實沒有聽見類似的代稱。”




這讓赤鳳將軍有些許後悔,當初不該放走那個叫葉渡的小子,這小子對程寶舟的影響力比他想的更重要,若是抓在手裡多少可以拿捏一番那個嘴硬的傢伙,不過也就是想想罷了,如果連這個小子都不放遼州的兩位大將恐怕真得和他翻臉了。




並非看重葉渡,而是因為贊血羽完全不給華如梭面子。




他擺擺手,示意副官離去:“既然她情況還好,就再觀察一段時間,好好看著,千萬不能讓她嚥氣。”




於是應聲離開的副官陸續增加了去看程寶舟的次數,從一日一次到一日兩次,接著是一日三次……直到最後,他沒有事情時就會過來看看她,因為將軍特地叮囑過不能站在她面前,只默默站在後面盯著。




他看著她時而沉默不語,如同昏睡,時而陷入幻境般呢喃細語,除了那些他或是知曉或是不清楚的人名外,還有很多聽著就引人顫動的詞句。




“好餓、餓……不要、丟下我……”




“阿渡不要去、去撿垃圾……別吃……”




“大哥、死、放心,我幫你……啊,死了……”




“好黑、好黑啊,看不見,噁心、好惡心……痛!”




“程寶玉……你該早些、早些告訴我……”




原本記錄的筆不知不覺停下,等他回過神時才發現已經錯過了許多,不過好在他每天都會過來照顧她,所以對她經常唸叨的東西記得一清二楚,填補了空缺後並沒有引起將軍的疑心。




這樣做是不對的,他已經無法勝任這份工作,應該儘快告知將軍,換合適的人過來。




但他總忍不住想,換過來的人能不能在她死死咬著牙時耐心等待,直到她的身體緩慢放鬆,才扶起她的背就著一些清水餵給她兵糧丸,而對方恐怕不會關注她因為掙扎扯出的血痕、為她細細擦拭汙垢、幫她按壓身體緩解長久被拘束在凳子上的脹痛……




他得好好照顧她,然後、然後……




“你叫什麼名字?”




年輕的將士下意識將這句話記錄在紙上,接著發現了不對勁。




不是陷於夢魘的自言自語,她是在問他的名字。




見他一直沉默,她又問了一次:“你的,名字?”




這一次她的話語不那麼流暢了,年輕人知道她很快就會陷入新一輪的噩夢中,這個時候他最好的做法就是保持沉默,她很快就會忘了自己的問題。




但是……當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時,才發現自己已經開口回答了她:“高狄,我叫高狄。”




她沒有對這個名字做出反應,她又開始呢喃著“好黑”、“看不見”,而高狄艱難將視線從她身上挪開,他將寫著“你叫什麼名字”的那張紙抽出疊好,揣進自己的胸前的暗袋。




他知道這張紙不能讓將軍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