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行月 作品

第 34 章 琴溪山莊十三





輕抿一口,入口都是茶香。




“這茶倒是好喝。”




雲念:“是師弟煮的,若師姐喜歡喝,我讓他明日多煮些給你送去。”




“不必麻煩師弟了。”




雲念坐下來,仔細瞧了瞧蘇楹的臉色,只覺得她好像還是有的疲憊。




她忍不住皺了眉:“師姐,你的傷還是疼嗎?”




蘇楹喝茶的動作停滯,在雲念狐疑的目光中輕笑,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沒事的,我身子一貫好,養養就行了。”




雲念一愣,下意識問:“你身子哪裡好了,平日一個風寒都能拖上幾月。”




蘇楹的笑意凝滯在唇角。




忽然颳起了陣風,吹動雲念還未來得及關上的窗,窗子猛地摔上一旁的牆壁,沉悶的撞擊聲似敲擊在心尖。




屋內越發安靜的同時,外頭呼嘯的風聲更像是野鬼哭嚎。




雲念面上的笑意沒掉,依舊是一副關懷的模樣:“蘇師姐,你睡糊塗了吧,雖然你經常說你的身體好,但實際上三天兩頭就得生病,我師兄便是有十顆心都不夠用的。”




她拿過蘇楹手裡已經微涼的茶,又給她倒了杯熱茶:“喝點熱的暖暖,可別再生病了,你還記不記得你上個月受了風寒高熱許久,可把我師兄嚇壞了。”




蘇楹垂首無奈輕笑:“是我的錯,以後會好好照顧自己,不會再讓阿昭和師妹操心了。”




她低下頭品著手中的茶,無人注意的地方,雲念霎時收回了臉上的笑,眼底一絲笑意都無,冰冷沉寂如蒼山。




屋外傳來腳步聲,蘇楹抬頭扭身望去。




房門被輕敲了幾下。




少年清冽的聲音隔著木門傳來:“師姐,還沒睡嗎?”




蘇楹聽見這聲音後似乎僵了一瞬,雲念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快步走到門邊拉開了房門。




少年披著月色站在外頭。




雲念:“你巡完山莊回來了?”




謝卿禮頷首:“嗯,今夜山莊沒什麼事,便早些回來了。”




他側身進來,瞧見屋內坐著的蘇楹後也並未覺得驚訝,朝蘇楹點頭示意:“蘇師姐也在啊。”




蘇楹:“今夜睡不著,近些時間山莊不太平,擔心你們的安危,便來給你們送幾張陣法圖。”




她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沓畫了符篆的黃紙。




這些是蘇楹提前做好的陣法,將其以特定的法術放入靈紙中,用時再點燃便可。




謝卿禮道:“有勞蘇師姐憂心了,但這傀儡師還不知藏在山莊哪裡,師姐不與江師兄說一聲便來,多少有些不安全了。”




他坐在蘇楹對面,並未抬眼看她,自顧自給自己倒了杯茶。




昏暗的燈光下,蘇楹的臉色頗為僵硬,有一瞬間幾乎維持不住唇角的笑。




雲念並沒有搓過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晦澀。




蘇楹很快調整過來,溫溫柔柔陪笑:“師弟教訓的是,今後我會小心為上的。”




她還是之前那般溫婉似秋水的好脾氣模樣,這麼一對比,好似謝卿禮是個冷漠的壞人一般。




偏生謝卿禮並不在乎這些,桌上撐在著陣法的符篆他看都不看一眼,反而是看向站在一旁的雲念。




他拉了拉她的手:“坐吧師姐,別站著了。”




冰涼的手與少女溫熱的掌心觸碰,截然不同的溫度形成鮮明的對比,牽手的事實便格外清晰。




她坐在他身邊,謝卿禮將茶水擱置在眼前。




他始終未曾看蘇楹,注意力全在雲念身上,這種被忽視的感覺換成旁人興許早便生氣了,蘇楹揪了揪手,臉上是完美的挑不出毛病的笑。




她問:“你們今日去了哪裡啊,下午我來找你們,發現你們竟然不在。”




雲念還沒說話,謝卿禮頭也不抬道:“雲師姐想吃果子,陪師姐上山摘果子去了。”




雲念看了眼謝卿禮,少年彎眼道:“師姐不是還說後山上的野梨甜得很,要給蘇師姐送點嗎?”




雙目相對,默契橫生。




“對啊,我都忘了這一茬。”雲唸的臉上漾出笑意,從乾坤袋中取出些野梨包好遞過去:“師姐拿回去嚐嚐,這些是我們今日下午在後山上摘的野梨,個大又解渴,特別甜。”




油紙包著的野梨個個飽滿,還帶著露珠,根莖上帶著的枝葉新鮮嫩綠,一看便是剛摘的。




確實是後山上的野梨。




蘇楹也不客氣,接過後順手收進乾坤袋:“你們今日去後山就是為了摘果子?我聽說後山蛇蟲多,沒被咬吧。”




雲念:“我們連山腰都沒上到,摘了些梨後瞧見上面似乎沒什麼了,便原路返回了。”




“也沒去別的地方玩玩?說不定還有些果子呢?”




雲念長舒口氣,眉頭微擰面帶愁色:“哪有什麼心情還繼續摘果子啊,傀儡師要對陛下不利,我們雖然不歸陛下管轄,但他畢竟是人皇,若在咱們眼皮子底下出事,我們也不好交代啊。”




“何況,這陛下也不知發什麼瘋三日後要舉辦流花宴,這種節骨眼上,萬一傀儡師趁亂對陛下下手,咱們都得跟著擔責,我都快愁死了。”




她一隻胳膊撐著下頜,滿面愁容的模樣不似作假。




蘇楹也跟著嘆氣:“而且,我們如今還不知道琴溪山莊這陣法是什麼,便連我也認不出來。”




雲念附和:“一但這陣法開啟,咱們都得跟著涼涼。”




蘇楹又問在一旁沉默許久的少年,“謝師弟呢,你也不認識這琴溪山莊下面的殺陣嗎?”




方才一言不發喝茶的少年微掀眼皮,如墨的瞳仁看過來。




他也跟著笑道:“我怎麼會知道,便是師姐都認不出。”




這話說的頗為誠懇,好似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蘇楹鬆了口氣,默不作聲瞥了眼兩人後還要問些什麼:“師弟,你——”




“蘇師姐。”謝卿禮收了笑:“江師兄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下,有人敲了敲門:“阿楹,你在這裡嗎?”




謝卿禮道:“蘇師姐,天色太晚了,別讓江師兄擔心,隨他回去吧,我和師姐一會兒也要休息了,明日還要去保護皇帝呢。”




蘇楹還沒應聲,江昭已經推了門進來。




瞧見屋內坐著的蘇楹後,他腳步匆匆追上來,將手上的披風裹到蘇楹身上:“你出來怎也不知會我一聲,方才我巡夜回去瞧見你沒在屋內,魂都要被你嚇沒了。”




他替蘇楹繫好披風,眉眼間的憂心分外明顯。




雲念學著以往那般取笑:“我這師兄可真是一步離不開師姐,蘇師姐,你莫要讓他掛心太久了,快隨他回去吧。”




蘇楹起身後無奈道:“那我今日便不叨擾了,你們早些休息。”




“好。”




雲念和謝卿禮齊齊應聲。




直到蘇楹和江昭的身影消失在流光榭,雲念關上房門,唇角的笑頓時便垮了下來。




她疾步匆匆來到還在悠哉喝茶的謝卿禮身邊,壓低聲音問:“你是不是早便看出來了?”




少年掀了掀眼皮:“師姐,彆著急。”




“我怎麼可能不急。”




雲念覺得他實在有些過於淡定了,這般運籌帷幄好似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可她什麼都不知曉,這種身在局中,卻只能眼睜睜一步步更陷棋局而無法脫身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我們來這裡是四個人,回去一個人也不能少,無論是你、蘇師姐還是江師兄,你們對我都很重要,你讓我如何不急?”




謝卿禮拉住了她垂下的手。




少年只輕輕用力便將她拽坐在椅上,“師姐,你信我。”




他眉目下斂,神色柔和。




不似方才面對蘇楹的虛偽,對待她時,他總是柔情似水。




“我們都不會出事的,我會帶你們回去的,別擔心好嗎?”




少年握緊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很大,可以盡數包裹住她的手背。




雲念並未掙扎,只沉著眸子看他。




謝卿禮躲也不躲,毫不避諱與她對視。




“謝卿禮,你到底知道些什麼呢?”




謝卿禮依舊毫無反應,眼角還掛著笑意。




雲念抬了抬手:“皇帝送我這玉鐲一定有別的心思,但你卻讓我戴上,我知道你不會害我,但我更想知道,你究竟在瞞著我籌謀些什麼?”




謝卿禮唇角的笑不知在何時消退。




兩人都沒說話,看著彼此的眼睛,無形的對峙在爆發。




明明下午還是那般親暱的關係,如今




不過幾個時辰過去(),似乎又降為了冰點。




雙手還交握著?(),謝卿禮並未鬆開。




他不說話,雲念以為他不會再說了。




她似是自嘲般笑了聲,便又聽見謝卿禮道:“玉鐲裡有陣法。”




“……什麼?”




謝卿禮道:“玉鐲裡有陣法,但我已經震碎了,這陣法早已化為醴粉,如今它不過是個普通的玉鐲。”




“我也知道玉鐲裡有皇后的氣息,她對你沒有壞心,更像是來幫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