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她恢復冷臉,剛才想跟程星說的那些話全部吞嚥下去,語氣也清冷:“你確實會找形容詞。”




“怎麼?”程星挑眉。




“沒一個合適我的。”




她語氣冷,程星也不介意,只要她醒了就好。




烏雲壓積到一定程度,轟地一聲打了雷,遠處天劃過一道閃電,將黑壓壓的天劃開一道口子,短暫照亮人間。




程星望了望窗外,又看了眼姜瓷宜,問她累不累。




姜瓷宜搖頭,“還好。我昏迷的這幾天下雨了嗎?”




“下過。”程星說:“看天氣預報說最近這幾天都有雨,而且看這天,估計今天有場暴雨。”




“你還會看天?”姜瓷宜淡淡地問。




“我會看天氣預報。”程星說。




姜瓷宜:“。”




病房內陷入安靜,程星卻不願意讓其安靜下來,於是佯裝很隨意地挑起話題,問她昏迷的時候有沒有做夢。




姜瓷宜說自己沒有做夢,倒是感覺身體在深海中不停下墜,眼皮子重得睜不開,還聽見有人喚她的名字。




程星問她有沒有聽清是誰。




姜瓷宜微頓,定定地看向她:“是你。”




程星勾起唇角,“我就知道跟你說話是有用的。”




她聊起穿上無菌服走進病房,坐在姜瓷宜病床旁跟她說話,還聊起這幾天都沒去上班,daisy問她的時候,她說自己在醫院,結果daisy以為她自殘,嚇得說要來醫院看她,結果聽到她說是自己妻子生病。




daisy這才沒來。




程星吐槽:“我都不知道現在在daisy那兒我是個什麼形象。”




大概是個抑鬱症+焦慮症雙Buff疊滿還準備隨時離開人間的社畜。




程星說:“我一直都覺得自己熱情開朗,積極向上啊。”




說完還問姜瓷宜:“你覺得呢?”




姜瓷宜抿唇:“你對自己有誤解。”




程星:“?”




“那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程星說著來了興趣:“我倒好奇,在姜法醫眼裡,我又是個什麼形象?”




姜瓷宜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那你呢?”




“嗯?”




“在你眼中,我又是什麼形象?”




程星幾乎是沒猶豫地脫口而出:“面冷……”




只是剛說了兩個字便戛然而止,她輕佻地笑:“姜法醫你不講武德呀。我先問的,應該你先回答才對。”




姜瓷宜對她的稱呼皺眉,“你換個稱呼。”




之前她就為此表達過不滿,但她昏迷過後,程星又喊起了這個稱呼。




孰料程星慢悠悠道:“為了跟你的程小姐相襯,我只能喊你姜法醫。如果你想換個稱呼,那不如先把我的稱呼換一下?”




姜瓷宜頓時犯了難,該叫什麼?




“那我喊你程星。”姜瓷宜說。




跟之前一樣。




“那我豈不是要喊你姜瓷宜?”程星說著搖搖頭:“可我喜歡喊你阿瓷。”




“那你想讓我喊什麼?”姜瓷宜問。




“叫星星唄。”程星說:“大家都這麼喊。咱倆都這麼熟了,你還跟我一直客氣……”




“星星。”姜瓷宜叫得毫無負擔:“那來聊一下你對我的印象。”




程星豎起手指晃了晃:“nonono。阿瓷,你不要試圖矇混過關,是我先問你的。”




姜瓷宜:“……”




姜瓷宜平常跟很多人打交道,而且常是各行業的翹楚。




都是聰明人,卻很少有這麼吃癟的時候。




大概得益於她這張臉,所以大家跟她閒聊時一般不設防,總是在風輕雲淡閒聊之中就走入她的話術圈套。




等到事後反應過來才會笑著說她一句精明。




當然,也會有人說她狡猾。




但像程星這種,不多。




之前就算是在車上快問快答,也沒套出她的話。




看上去最人畜無害不設防,實則嘴巴像一堵密不透風的牆。




已經繞了這麼一大圈,結果還能把話題引回到她想引回的地方,姜瓷宜認命。




“多變,難測,難懂,捉摸不透。”姜瓷宜總結道。




程星:“?”




“我第一次聽到這種評價,真新鮮。”程星錯愕地說。




姜瓷宜不置可否,“到你了。”




程星也很乾脆:“面冷心熱小天使,聰明、漂亮、敏感但很擅長為別人著想。”




姜瓷宜:“……”




“我也第一次聽到這種評價,真新鮮。”姜瓷宜重複了她的話。




兩個人面面相覷,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




但不知從哪個節點開始,不知是誰先笑了一下,隨後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都有種劫後餘生的喜悅。




程星終於找回了能跟自己說話的人,心底慶幸不已,所以很想多跟她說幾句話,無論什麼。




而姜瓷宜看著她,找到了喪失已久的表達欲。




她知道這是在說廢話,一些毫無營養的廢話。




但多日未開口說話,而且那天清醒著看徐昭昭把車開入海中,海水在頃刻間灌滿車內,巨大的壓強將她的呼吸侵奪。




死神彷彿近在眼前。




可突然發現她又醒了。




所以容忍自己說了很多廢話。




沒有用的廢話也是活著的證據之一。




人活著,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浪費,而劫後餘生的她,現在開始享受這種浪費。




只是她們都刻意忽略了那個人,那件事。




喜悅過後,姜瓷宜問起徐昭昭的事情,程星也悉數告知。




聽聞徐昭昭的死訊,姜瓷宜有一瞬間的錯愕,隨後都有點不可置信地說:“真就這麼死了啊?”




“嗯。”程星說:“今天是她的葬禮。”




大雨頃刻而至,豆大的雨珠像是要把玻璃敲爛一樣,整座城市都遮上了一張灰色的幕布,白日陡然變成了夜晚。




姜瓷宜頗為感慨地說:“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當她敢開進海里,應該會有應急措施。”




沒想到是真的想要跟她同歸於盡。




姜瓷宜沒有同情仇人的想法,如果不是她命大,今天辦葬禮的不僅有徐昭昭,還可能有她。




所以姜瓷宜最多就當不知道這件事。




如果真有人喊她去徐昭昭的葬禮,怕是很難忍住不破棺踩墳。




姜瓷宜又問徐昭昭為何這樣做,程星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姜瓷宜想起徐昭昭在開車入海前的那些話,不由得看向程星:“星星,這似乎是你的桃花債。”




“我可沒有。”程星說:“我一直都跟她保持距離的。你忘了嗎?在咱家的時候,我為了把她趕出去煞費苦心,誰知道她為什麼還要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還做出這麼有悖常理的事情來?”




姜瓷宜聞言擰眉思索,不太確信地說:“在車上的時候,徐昭昭的樣子不像是個正常人。她很癲狂,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樣,把車開進海里那瞬間她眼神是沒有焦距的,但我不認為她是個能夠為了這點事兒就捨棄掉性命,之後在開到一半的時候,她不停地轉著方向盤,嘴裡咕噥了幾句話,但當時海水的聲音在我耳邊,所以我聽不見她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