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下菘 作品

第六十三章





妖文很奇怪。




他擱下筆,清冷的眼睨著她,慢條斯理:“還是個文盲兔子。”




她以前發矇後,握筆老握不好也是他教會的。現在是不是還要重新教她認字了?




她咬著唇,不說話。




他說完這話後,又做自己的去了,沒再繼續糾纏這個問題。




“你也是獸身?”又坐了一會兒,她忽然問,抬眸看向他。




她來這裡許久了,幾乎沒有和他溝通過,今日是第一次主動問起他的事情。




許久之後,白茸幾乎以為他不會回答了,聽他平淡地說:“是。”




一瞬間,她面容上浮現了幾分沒控制好的錯愕與迷茫。




那雙狹長的眼,把她細微的反應都收在了眼底。




眸中似乎帶了一點好笑,“你現在不也是在當兔妖?嫌棄起自己了?”




白茸低著眼,搖頭,緩緩說:“沒有。”




她也沒有再仔細問他原身到底是什麼。




直到過了亥時,他方才放她離開。




近日他的要求越來越多。




昨日她無事,原本正坐在石桌前,給自己縫袖子,沒料想他悄無聲息出現了。




叫她給他做個香囊。原來那個舊了,該換了。




她於是乖順地說,要給他新做一個汀蘭蕙草紋樣的,很配他。




心中卻一片冰冷,心想反正明天就要走了,隨便什麼都可以答應下來,做是一輩子都不可能做的。




……




妖宮宴席的日子終於還是到了。




這一次原本是大宴,四王使節都到了,新君宴請群臣,之前宮中做了許久準備,都忙得團團轉。




沈長離處理完白日的事情,卻叫人準備回雲山的步輦。




宣陽以為他忘了晚上宴會的事情,於是委婉提醒了一句。




不料,他道:“我不參加了。你留神多看著點兒。”




倒不像說個什麼大事兒,就這樣輕易決定了。




宣陽遲疑了片刻,還是提醒道:“原本,今夜本是預備宣鏡山赤音進宮的日子。”




鏡山王已經上書,提出了這件事情。四方都沒有反對,似是都樂見其成,赤音原本就在王都,鏡山那邊的意思,便是想要她早日進宮,把這事兒定了,能早早有子嗣便是更好的。




他披衣的手頓了一下,冷淡道:“改日。”




他對後宮中那一堆女人都是這般無二的冷淡,可有可無。有也不拒絕,沒了也不在乎。




卻也沒說到底改哪一日,他已上了步輦,朝著雲山方向回去了。




今天晚上原本是她和九鬱約好的日子。




隨著亥時越來越近,白茸看到天空中懸掛的兩輪月亮,心中越來越焦急。




沒想到,剛到黃昏的時候,她便聽到外頭車馬聲。




白茸迅速跑到窗邊,隔著窗子,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籬笆邊上時,整個身子都僵硬了。




不知為何計劃




有變,今日他居然回來了。




她只覺得自己雙手都在發顫。莫非,是那一日他真的見到了草叢中的九鬱,因此調整了今日計劃?




她略顯匆忙地從箱子中拿出了她新調配的藥粉瓶子,迅速裝入了袖中。




好在前段時間她與他套話,得知了他也是獸身,還有這個臨時可用的計劃。




今日他心情似乎還可以。




兩人一起用了晚膳,他用膳時,謹遵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每日菜色點心都是她愛吃的,只是,她今日味同嚼蠟,吃到口中,都沒感覺到任何滋味。




給他看了一眼,又只能硬著頭皮吃下。




用完膳,淨口淨手後。




他叫她過去。這一次,索性連看診的理由都懶得用了。她卻還是帶了藥箱,緊緊抱在懷中,似那便是她最後的依仗。




他剛沐浴過,就坐在那兒,長手長腿,姿態漂亮。看向她時,那一副冷冽清濯的傲慢眉目似乎也沉浸在氤氳的水汽裡。




她對上他的眼神,被那樣看一眼,心中已是一沉。知今日是逃不掉了。




室內很是安靜,只聽到桐油燈盞火光跳躍的蓽撥聲。




桌上藥箱被撞倒,掉在了地上。之後,只聽到一聲低而短促的哭聲和哀求,都被和著眼淚一起吞沒。




她還在大口喘氣,瑩白的肌膚在月色下淌著光,整個人像是一條在幹岸上脫水的魚,臉又紅又白,眸中淚光涔涔,被輕易玩到全身都癱軟。




而他依舊衣冠齊楚,一塵不染,低眸看著狼狽的她。取了布巾,擦淨了修長有力的手指。




眉目壓下一點淺淡的笑:“還真是個兔子。”




嬌氣得很。




小滿服侍著她去洗浴。




她低著眼,唇都抿到發白,用清洗訣還不夠,甚至用刷子將自己肌膚都擦到發白,泛起了血絲。




反覆告訴自己,今晚就要跑了,不能出任何紕漏。




直到小滿不安地提醒她,她方才僵著身子,像是一具行屍走肉一樣,又回了臥房。




她麻木不堪,不知他還要如何折辱她。




“想睡會兒。”男人沒再動她,他本正在案几前,皺眉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摺子。見她進來,便扔了筆,揚眸看著她。




“過來。”聲音裡夾著幾分倦啞。那雙眼,看向她還泛著淺淺潮紅的面頰。




她錯開他的視線,僵硬著,一心一意在心中計算著時間。




室內燃著一支安神香,淺淡香味氤氳開來。




見他過來,她把自己想象成一個沒有靈魂,由人擺佈的人偶。




未料想,他沒做什麼其他的,只是枕在了她膝上。




連靈力也都卸了。




閉了眼,濃密的睫毛垂下。




許多年,他都沒怎麼睡過好覺了,大部分時間,一閤眼便被噩夢糾纏。這段時間事情太多,他幾乎沒怎麼歇息。




多年劍修生涯帶來的習慣,他睡眠極輕,稍微有個風吹草動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