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州 作品

第 3 章

顧小燈的到來,在鎮北王夫婦之間引發了一場不動聲色的海嘯。




顧家上下都是本著今日事今日畢的做事效率,昨天顧瑾玉見縫插針地把“顧家遠親”一事上報,王妃安若儀便記下了。




顧家的旁支少得可憐,至於安家的她瞭如指掌,突然蹦出兩個失孤少年,怎麼看都是行騙,但他們又自稱有信物玉戒,瞬間引起了安若儀的注意。




她的確丟過一枚玉戒,那是多年前顧琰贈給她的定親信物,他親手磨的,質輕情重,獨一無二,她一直慎重藏在小庫房裡,然而不知怎的丟失了,到如今已經丟了十來年。




七夕夜應酬完數家高門,安若儀一回府就直奔“遠親”下榻的客房,顧琰和她心有靈犀,推開其他事跟著她一塊前來。




房裡兩個少年香甜酣睡著,他們卻是一夜無眠。




他們直接挑開了張等晴的小包袱,解開了機關匣,不問自取地拿出了書信和玉戒檢查。




那沓泛黃的書信將真假公子偷樑換柱的事全部告知,為免他們不信,信上描繪了安若儀十二年前產子的細緻瑣事,其中不乏一些顧家秘辛,信上還提到女殺手潛藏在顧家時把佩劍埋在某個偏僻地方,不信可去掘地取劍,劍必生鏽。




顧琰連夜調動府兵去那信裡提到的偏僻地方,真挖出了一柄斑斑鏽痕的短劍。




而那信物玉戒,更是板上釘釘的丟失之物。




顧琰和安若儀一夜無言,壓抑至極。




饒是如此,他們夫妻也好涵養地沒有叫醒顧小燈,更沒有驚動顧家其他孩子,所有事情都嚴密控制在可控範圍裡。




現在,天亮了,這個象徵顧家臉面一掃而地的孩子兜著被子,笑眼彎彎地站在他們面前,渾然不知自己的存在給顧家的一雙掌權人造成了怎樣劇烈的衝擊。




顧小燈傻笑著站著,任由顧琰和安若儀審視他,他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索性乖乖站著等待他們的反應。




接下來的發展超過了他的想象,他暈乎乎地被安若儀攬入懷中,剝去被子,薄衣入懷,淡雅的脂粉香味縈繞在他鼻尖,他血緣上的生母剋制溫柔的啜泣聲在他耳邊迴盪,一聲一聲,肝腸寸斷。




顧小燈沒有體會過有母親的滋味,也許七歲前有過,但他忘了。




安若儀哽咽著喚他一聲“孩子”,他就暈頭轉向了,胸腔中憋出了一聲裂帛似的悲鳴,本能地喊了一聲“娘”,渾身驟如炭燒,茫然打擺。




沉浸在莫大的情緒浪潮和生母的懷抱裡,顧小燈壓根沒發現一旁的顧琰也起了身,他越過他們把張等晴帶出了房間。




待房間裡只剩下母子二人,安若儀鬆開他,淚眼婆娑地詢問他過往的人生經歷,顧小燈也跟著淚流不止,除了自己是個藥人的身份有所保留,其他的全倒豆子似地說個一乾二淨。




此時一牆之隔的隔壁房間,顧琰同時在質問張等晴。




雙管齊下的套話持續了整個白天,質疑和求證則持續了七天,七天後他的血脈才得到多重證實。




顧小燈自是不知道他們背後的大動干戈,他只是陷在安若儀以慈母為表象的溫柔象裡,眼冒金星。




安若儀帶他熟悉此地,鎮北王府佔地極大,東邊是極大的園林,叫東林苑,囊括眾多場所:西邊是西昌園,顧家人居住的所在;南邊是府軍和下人的下榻地,叫南棲所;北邊則是縱深的偌大正門前院。




安若儀見他的當天就帶他進了顧家的東林苑居住,顧小燈懵懵地進來一望,震驚到在睡夢中都能發出蛙叫聲。他就沒見過這麼氣派的大宅,在門外看著只是覺得鎮北王府是精緻的貴重,進來了才驚疑於它粗獷的龐大。




東林苑大到有練武場,院落林立,園林如三甕,池塘如散珠。




安若儀帶他走過流水長亭,進了一座小院落,安排了不少僕婢去伺候他,縱使他擺手說不習慣,僕婢還是安插到了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




顧小燈只好笑著儘快適應了。他性子疏朗樂天,見識潑天的氣派震驚歸震驚,言行舉止倒也不過分拘謹,他同時敏銳於身邊人的情緒,很快共情到了張等晴的不安。




被安排進新院子裡住的當夜,顧小燈還能和張等晴睡同一張床,他抱著被子和他腦袋挨腦袋,窸窸窣窣地咬耳朵:“哥,你心裡橫五豎六七上八下麼?不會吧不會吧,我虎虎生風的大哥怯了嗎?”




張等晴只笑了下,憂慮不減,打起精神去摸他的腦袋:“我啊,就是心頭一塊石頭掉了下來,沒啥事的,你安全哥就安全,哥現在安心到困了都。”




顧小燈眯著笑眼給擼腦袋:“哥,你要是感覺拘著了、不高興了一定要跟我說哦,你哄我,我會當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