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2 章 放榜





兩人對視一眼,苦笑道:“看來咱們是註定要做難兄難弟了。連湖廣一省鄉試入前五十都是艱難,況乎兩京十三省會試?”




明瞭結果,兩人反而徹底放鬆下來,神情不復緊張忐忑,以旁觀者的心態觀察起周圍眾人的反應,不時低聲交頭接耳一番。




譬如某某此前一直志得意滿,宣稱會試必中,而今卻儼然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躲在角落裡一聲不吭;某某平日向來謙虛隨和,只不過是中了會試,卻原形畢露,臉上竟隱隱露出倨傲之色,對眾人的恭賀亦甚是敷衍,似乎已不將落榜者視為同等層次——雖說進士與舉人地位的確天壤之別,可這位變臉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




二人默默搖頭,心中不恥。




卻在此時,又一位報錄人踏入湖廣會館,驟然間,無數雙目光像燈泡一樣亮起,聚焦至此人身上的視線幾乎將其灼成灰燼。




一道又一道強烈的心聲簡直要凝成實質,從這些無比灼熱的目光之中噴射而出:




“是我!”




“希望是我!”




“一定是我!”




然而,註定只有一人能得償所願,其他人殷切期盼的目光只能黯然破碎——




“捷報!恭喜湖




()廣省郴林縣老爺於諱方遠高中癸酉會試第四十一名貢士!”




頃刻間,所有的目光都轉移到謝拾幾人所在的這張桌子,聚焦到於方遠一人身上。




佯裝淡定了大半日的於方遠瞬間呆若木雞,手上一鬆,方才端起的茶杯不由翻倒在桌上,他臉上的神情如在夢中。




“恭賀於兄高中禮闈!”




謝拾、龔行、姚九成與張宥四人齊齊起身作揖,恭賀之聲在四周接連不斷響起。迴盪在會館大堂中的聲音將於方遠驚醒。




於方遠站起身來,接過報錄人手上金燦燦的喜帖,看了又看。而後,他仰起頭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中了,哈哈,我中了!”




謝拾幾人皆是看得瞠目結舌。




一朝中試,興高采烈乃是常態。表現得比於方遠更加失態的士子便有好幾位。只是其人畢竟與謝拾不熟,故而他感觸不深。




於方遠卻是他的熟人。其人性子向來冷靜,昔年初遇時,甚至稱得上狂生一名,儘管重逢後對方身上的狂傲之氣因為落榜被打散許多,平時的表現卻再穩重不過。突然如此,簡直完全不像平常的他了。




謝拾腦海中突然蹦出“范進中舉”四個字,隨之浮現的是過於生動的畫面——毫無疑問,這是他幼年在仙境見過的畫面。




他一顆心立刻提了起來,頗為擔憂地望向於方遠:“於兄不會有事罷……”




中試本是大喜事,可別反過來樂極生悲。高興得傻了瘋了或是身體受損就不好了。




“不要緊的。”




既為好友,經歷亦與之相似的龔行卻十分理解於方遠的感受。他在一旁幽幽嘆了一口氣:“我二人自郴林走出,科場連捷,從前眼高於頂,不將旁人放在眼底……殊不知水滿則盈,月滿則虧,過驕則敗。”




“當年入京赴考會試,於兄都敢放言必中的。誰知會試失利,很是受了些窩囊氣。從前不放在眼中的小人一朝得意反來落井下石。自那時起,我便知於兄心裡憋著一口氣……如今發洩出來就好了。”




說到這裡,他神色複雜,於方遠心裡憋著一口氣,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只是於方遠終於有機會一掃塊壘,他卻要等到何時?




深知於方遠才學猶勝於他的龔行意識到,自己中試的希望已經渺茫——無論如何想,他都不覺得自己能名列於方遠之上。




果然,待於方遠清醒過來,散完喜錢打發走報錄人,又一個報錄人踏入了湖廣會館。於是,堂中再次響起源源不斷的恭賀聲。但這一切卻與龔行毫無關係。




此時榜上只剩二十人未公佈。




眾人幾乎已經死心,只紛紛將目光投向堂中安坐如故,如鍾天地之神秀的年輕人。




“謝兄狀元之才,未有不中之理。”不知是誰率先提起這個話題,思路幾乎與此前龔行的想法一模一樣,“唯一可慮者,不知會元之位能否得之?”




“有何可慮?”說話者毫無疑問是謝拾的鐵桿支持者,已被他的才學所折服,“若謝知歸不能為會元,還有誰能為之?”




聽他這口氣,彷彿謝拾之外的人取得榜首,就是科舉不公,考官都該反省自己。




然而少有人出言指責他說話太滿,反倒有不少人點頭稱是,一時間,謝拾身上彷彿被貼上了“全村(劃掉)省希望”的標籤。




隨著最後二十個人的名單一個一個被公佈出來,眾人眼中的期盼之色卻愈發濃了。




何止湖廣會館一家,此時各省會館中,無數學子都在期待著會元之位的最終歸屬。




第五名,第四名,第三名,第二名……當最後一位報錄人翻身下馬,踏入湖廣會館的大門。會館大堂中,轟然爆發歡呼。




與此同時,其餘各省會館中,一雙雙或是失望或是欣喜的目光都看向湖廣會館所在的方向,所有人心中不約而同想道:




“——果然是湖廣謝知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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