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野一頭熊 作品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紅幔紗簾,這做派,是妖。

  顧念垂眸看床尾對著的黃銅鏡,還以為是回了那黃土胚子裹實、鮮血橫流的沈府,並非,他這是回了祈禍福,歸了溫柔鄉。

  睜眼清晰了片刻,便又一片灰濛。

  像是專待他甦醒之時,妖施術,給他的眉目遮了層紗。

  而後只記得方才剎那的視野裡,依稀描摹出窗外月色朦朧,霧林清雨,雨打芭蕉,折斷一截高掛的紙燈籠。

  他摸著未入虛境時倍感刺痛的後頸,還記得是痴狂的葉柳杏趁他不備打上的。

  眼下隔著紗,窗外略微有月光,是月下雨,算算時候,與與他被竹墨手刃之時,似乎天色差不了多久,可實際上是不一樣的。

  傷口不見蹤影,血跡成河彷彿是假象。

  可未乾透的長髮浸溼枕巾,水往顧念單薄的裡衣滲,悶得他脖頸發癢。如霜月滿地,地上全然是月下積灰,顧念愈加意識到——

  虛境中屬於前世的身體魂識徹底亡了,他這才得以回到現實。

  “宋錦年。”他喚,無人答覆,便又喚,“災禍?兔兒?”

  一陣涼風吹動門,顧念立即尋聲望去——屋外木廊未曾有人過,隔著廂房門,顧念只見門外漂浮過捧著杯盞的小妖,循著記憶,他聽出祈禍福樓底下有妖相談甚歡,觥籌交錯,酒水潑灑。

  門開了,他沒聽著任何步履。

  沒了一半視覺,他實在是不喜歡這種遮掩之下的虛影,何故瞧不見,何人瞧不清。他該逃,可是一抬手,身上分明蓋著厚重的紅袍子,卻只覺冰涼,如紙窗被雨水沁透,從外浸上他的雙足。

  “阿念喚我一人,為何還接著喚了旁人。”那身影不知何時,穩當坐在椅榻上,人,正摸索著杯壁看他。

  “...你...”顧念聽著一僵,足裸涼得更甚,他放慢呼吸,苦笑已經到了聽見來人的聲音便會或多或少心悸的地步麼...那可是,多難堪啊——

  他是半時福神當得疲憊,對上宋錦年,卻何種保護都被浸透得潰亂。

  顧念眼前罩著那他自來熟悉的紗布遮眼,喉結一動,欲掀開被褥而起,垂在外頭的手腕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他聽得妖鈴琉璃窸窣,清楚地知道是誰在他身側——

  蜜餞酒氣淡淡縈繞於他的五感,原是死生幾載亦不會忘卻。

  “你出虛境,倒是比我快。”他欲抽手,無果,也只罷佯裝不動聲色,起身淡淡道,“...常言人死,即成了往生之人,渡舟入冥河,魂過奈何橋,我以為是要身軀立舟木,年大人,別來無恙。”

  仙逸不知所蹤,他自知此時算是戰損,不安地滾了滾喉結。

  隱約發覺出妖氣出自眼前人周身痴纏,眼前虛影晃過幾點影子,他被忽的抱起,大妖不著痕跡到了他的面前,似乎是拿著燭臺在光下意味不明地看他,旖旎的火光湊在他眼前,“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