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鯨路人 作品

75. 第七十五章 我娶你

重逢以來,蕭家雙生子都沒有提起“魂飛魄散”的事。




是不知道?




還是……有意在試探?




無論如何,他們不提,尹蘿樂得裝傻。




這兩人杵在眼前,身量上是極有壓制的,遮蔽了一片亮光,奇妙的是沒多少壓迫感。




兩碗粥擺在眼前。




清淡白粥,沁香甜粥。




尹蘿確實對蕭玄舟手中那碗更感興趣,吃不準這對雙生子的用意,都沒去接,至連那小塊烙餅都悄無聲息地放了回去,面上露出一個恰如其分的笑:




“我並不餓,勞煩二位了。”




得體,客氣。




連姿態都是大方的,挑不出任何錯處。




蕭玄舟眼底生暗,從容收手。




蕭負雪稍滯,哪裡看不出尹蘿的避而遠之,卻是道:




“前邊的那間屋子放了吃食,你若餓了,可去看看。”




村民們曉得這些人是來幫忙除害的,昨夜那般大的動靜眾人皆知,天都亮了還未睡,錢財物品又一概不收,村民們便為他們備下早飯,總歸自己也要吃,不費什麼事。




尹蘿稍顯意外地看了眼蕭負雪,這人的脾氣好似也沒那麼壞。




蕭負雪在這一眼下微僵。




“好。”




尹蘿點頭,眼神劃過那塊被她放回去的烙餅,又覺得她應該拿回來。倒不是餓,而是她已經碰過了。




她腳下剛挪了點距離。




蕭玄舟的聲音便響起:“你要去找沈歸鶴?”




尹蘿直覺這句話有些不對,一時說不上來:




“有什麼事嗎?”




不答反問。




如此謹慎戒備。




蕭玄舟默然一陣,道:“你為何會同沈歸鶴在一處?”




尹蘿回答得很是迅速:




“沈公子救了我。”




這般不假思索,生怕誰人會誤解了沈歸鶴。




沒來由的細微不快自深處翻湧。




蕭玄舟緩聲道:“你不知道誰擄走了你,卻能知道是他救了你。”




蕭負雪眉心蹙了蹙,他將尹蘿奪回時同樣想到了沈歸鶴的嫌疑,一則彼時失而復得的喜悅佔據來一切,二則沈歸鶴確實在行救人之舉,又見尹蘿並未有異樣表現,便姑且擱置。




他不想逼問尹蘿,“已死”還能再見,沒有什麼比她活生生站在這裡更重要。




或許沈歸鶴的相救只是一個局,最初擄走尹蘿的就是他,再以此騙取信任、洗刷嫌疑,並非沒有可能。




“蕭玄舟!”




聽懂了言外之意,尹蘿忍無可忍地沉聲喝止。




連這聲都是壓著嗓子的。




情緒生出嫩芽,藤蔓般試圖攀附心口——彷彿生怕聲音大了些,就要讓流言蜚語玷汙了那人。




小心又警惕,然而獨獨對那人放鬆。




昨夜牽著她的手,她的目光便無意地在人群中尋找沈歸鶴。




若說相救,謝驚塵同樣。




那句“她已應我”都未曾給蕭玄舟這般感受,當下則尤為不同。




究竟為何?




有何不同?




三步之遙,尹蘿一錯不錯地望著他,觸手可及的距離在肅然慎重的眼神中被劃出不可忽視的鴻溝,其間藏著些微緊張與思索。




是了。




當日她在馬車中同護衛說要嫁謝驚塵能否順利成婚,幾分隨口為之,輕忽玩笑。




眼下呢?




人的感情可以偽裝卻無法掩蓋,即便想隱藏,也會在不經意間流露。




為什麼是沈歸鶴。




蕭玄舟眸光幽深,心間重複著這句話,不避不閃迎上尹蘿的視線,似要從中看出端倪。




二人竟有相持的意味。




“我們……”




蕭負雪隱匿了話頭,將那個字眼吞沒,“兄長只是擔憂你的安危。”




尹蘿看了蕭負雪一眼,變相避開了同蕭玄舟的對視,氣勢一弱氛圍便沒有那麼劍拔弩張。




“有勞牽掛。”




尹蘿算是應下這句擔憂,無形地遞了個臺階,“沈公子仗義相助,我很是感念他的恩情。”




“一夜勞累奔波,後有尋覓龍珠,二位也該保重身體,不吝休息。”




她欠了欠身,算作告別錯身而過。




蕭玄舟未再挽留,呼吸間的氣息略重。




外人不知蕭玄舟以神風石強撐,一路在旁的蕭負雪豈會不知?




蕭負雪心中滋味難言:“兄長。”




“無礙。”




半晌,蕭玄舟輕聲道,“連日輾轉,確實該休息。”




他看向蕭負雪:“兩次召靈於你耗費頗大,尋覓龍珠或有怨氣還需你出手,正當休養靈力……不該出現在此。”




不該。




嗓間澀意如鯁在喉,蕭負雪的語速很慢,近乎商量,口吻篤定卻無轉圜:“兄長,我想讓她認識真正的我。”




蕭玄舟靜了一靜:




“為什麼要讓她認識你?她還有婚約。”




“兄長。”




蕭負雪仍遵循禮儀、恪守禮節,這個稱呼時時刻刻的束縛如同二人鏡面的生長,無法斬斷,卻在某一刻悄然起了變化,“在我心裡,她已經死過一次了。”




“……”




蕭玄舟闔上眼。




目送兄長離去,蕭負雪拿起那塊烙餅,細嚼慢嚥地吃了。




-




被擄走後出現在繁花閣、被裴懷慎救下的經歷很難說。




正如裴懷慎所言,她只要在繁花閣出現過,外人眼裡就會變得曖昧不明。她的婚約既然更改,沒必要在蕭玄舟那裡多加一份風險。




至於謝驚塵那裡……




裴懷慎瞞不瞞,她都是要說的。




謝驚塵對這種事看得相對比較開是一大因素——他可是知道她有血誓的人。




隱瞞不利於關係發展,會成為隱雷。




不過這得順利過了“魂飛魄散”那關,是後話了。




啊。




尹蘿忽然想到蕭玄舟那句話的不對了:




依照蕭玄舟的性子,應該說“沈公子”才是。




……因為懷疑,所以連習慣性的場面功夫都不做了?




尹蘿順著葉項明指的方向,在一間低矮院落找到了沈歸鶴。




沈歸鶴在敲敲打打地做工具,已經到了尾聲階段,他開始組裝了。




“這是做的什麼?”




尹蘿好奇地走過去。




沈歸鶴見是她,有些驚訝。




屋裡走出一位上了年紀的婆婆,雙眼混濁,沒有聚焦,扶著門邊“看”過來:




“小夥子,是你的同伴來找你了?你去做正事吧,我這沒什麼需要的。”




“她是來找我玩的。”




沈歸鶴揚聲道,“我這馬上就做完了,您不用管。”




他指了指旁邊的小板凳,示意尹蘿坐下,另一手利落地將木頭嵌入凹槽,“嘭”地一聲響,很有切磋交鋒的凌厲果決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