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遊俠 作品

第39章 遠征

 ……

 城外,鳳棲原。

 茫茫原野,旌旗獵獵,彤雲翻卷,依舊止不住飄舞的飛雪。

 隨著急促的游龍鼓聲,靖北將士明光閃爍的魚鱗盔甲與刀槍劍戟的厲芒,交相輝映,十萬金戈鐵馬,槍甲凌厲,步伐齊整,轟隆隆地開出京師九門。

 只見,數以萬計的靖北大軍,沿著廣袤的闊野行軍;車轔轔,馬蕭蕭,裝載輜重的“武鋼車”居中,兩翼騎兵成陣,左翼持弓,右翼執槊,匯成了數十條長長的蛇行,延伸向天地盡頭,緩緩蠕動……

 當天,以三大營精兵為主的十萬靖北鐵騎,在那位白衣秦王的王旗引領下,在大周天子與上京軍民的目送之下,拜別了千層帝闕,束甲出征,金戈所向,踏上了漫漫的北伐之路。

 而此時此刻,身為這支靖北鐵軍的最高統帥,蕭長陵揚鞭策馬,鐵蹄生風,飛奔上了鳳棲原最高峻的一處陡坡,隨之奮力一勒韁繩,颯露紫一聲嘶吼,前蹄高高揚起,又沉沉落下,捲起了大片雪塵。

 高坡之上,蕭長陵一身白衣戎裝,執轡駐馬,一雙目若寒星的眼瞳,深邃地凝視著十萬鐵騎,回首再望帝京,整個人靜默無聲,彷彿長劍一揮,便能在宮闕與邊塞之間,劃下楚河漢界。

 於蕭長陵而言,這座煌煌上京,是他從小生於斯,長於斯的地方。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時的他,還是一個懵懂稚子,他曾經無數次爬上高高的龍闕鳳樓,探首張望,好奇於外面世界的繽呈,究竟是一個什麼樣子。

 殊不知,終有一日,那個曾經無憂無慮的少年公子,歷經鐵血征伐,歷經無數出生入死,最終成為了如今叱吒風雲,手握二十萬雄師,屠刀所指,千軍膽寒的靖北之王;數載風雲,江山裂變,唯一恆久不變的,是少年將軍那顆熾烈的赤子情懷。

 放眼十萬男兒,回首帝都,城闕巍然之處,仍是說不盡的繁華,如同當年見證蕭家二郎披甲從徵一樣,此刻又默默地看著他率十萬大軍,橫戈躍馬而去。

 凜冬的風,吹過蕭長陵烏黑的鬢角,將他身後的玄色披風捲動得撲撲作響。駿馬狂飆,白衣戰甲,胸中激盪許久的豪情,還是那般熟悉,歷歷在目,就好像深深地刻在骨髓深處。

 蕭長陵端坐馬上,望過這最後一眼,撥轉馬頭正欲啟程,視線卻突然凝於遠方,怔怔定住。

 但見,高坡盡頭,長亭之下,傲雪凌霜的梅樹枝椏之間,盈盈靜立著一道倩影,裙袂飄颻,秀髮及腰,一襲雪白的大氅,遮掩住了美人弱柳扶風的身姿,襯得一對清眸如水的眼波,盪漾著花蕊般清甜的笑意,溫婉、纖麗。

 馬上遙遙一望,蕭長陵又驚又喜,這一刻,他恨不得立刻下馬,步履如風般地奔向她,將她擁入懷中;然而,他終究還是沒有下馬,只是遠遠地望著她,於馬上對她展顏一笑。

 那一笑過後,他緩緩抬手,輕輕撫著自己唇角的弧度,——原來這就是笑。

 回想那日,浣花溪畔,一層薄薄的面紗,覆蓋住了她傾國傾城的容顏,自玉帶河驚鴻一瞥,蕭長陵便深深知道,那一眼是有多美,卻永無人知。

 不知過了多久,蕭長陵騎著颯露紫,久久注視那個方向,然後慢慢挪開目光,凝目天際。

 煙塵滾滾之中,蕭長陵兀自垂眸,面向亭下的那一抹麗影,唇邊露出了飛揚明亮的笑容。

 “婉兒,等我,我一定送你一副最漂亮的鹿角。”

 謝婉心莞爾一笑。

 “二郎,我等你。”

 下一刻,蕭長陵不再回眸帝京,也不再凝望向他的婉兒,而是果斷地兜轉馬頭,兩腿輕夾馬腹,催動已是四蹄若飛的颯露紫,毅然奔向了真正屬於他的歸宿。

 馬蹄如雷。

 從此,上京城中,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與明媚嬌妍的謝家少女,永不再見,不見天涯,不見青史。

 從此,他,不再是她的二郎,只是秦王蕭長陵;而她也不再是他的婉兒,只是貴妃謝婉心。

 從此,這天地間,再無二郎婉兒,有的只是兩個千古傷心人罷了……

 ……

 永興六年十二月,柔然發兵三十萬,南下突襲。蕭長陵親率靖北軍,揮師出關,與之對壘數月;是年冬末,靖北軍北上,沙陀兵三戰失利,伏屍七萬,兵敗上黨,同月,蕭長陵率白馬義從,奔襲三王山,西路青陽鐵騎中伏遇襲,全軍覆師於薊城以北,上黨薊城平復。

 次年春,蕭長陵整合兵力,揮戈東進,激戰皮室軍,大破脫脫主力於牽屯山,致使皮室軍部丟盔棄甲,敗退三百里,元氣大傷。一日夜間,獨孤雲虎率三千鮮卑騎兵,奇襲柳城,殲敵三萬餘人,截獲大批存糧,焚城而歸,一舉切斷脫脫糧道,皮室軍一潰千里。

 而後,蕭長陵傾二十萬大軍,全線出擊,圍困脫脫六萬殘兵於臥虎關,一把大火,焚盡皮室軍最後的精銳,僕固思恩、康鞘利、爾朱羽榮、紇幹濮文等草原名將,盡數陣亡,脫脫負傷逃離,幸得擴廓率部斷後,才得以保全皮室軍碩果僅存的兩萬兵馬;旬日,平陽長公主蕭映雪率十五萬鎮西軍,馳援北境,與蕭長陵會師雲中,蕭家姐弟合兵一處,靖北鎮西,三十五萬大軍,大舉反攻,半年攻破野馬川,盡收脫脫王帳。脫脫父子退守漠北,以求自保。

 至此,北境硝煙遂平。

 ……

 風起,風落。

 風起天闕,風落邊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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