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 95 章

 太子的手藏於袖中,緊緊攥住,才能迫使自己不會因為趙巍衡的昭昭質問而偏移眼睛。

 太子咬緊牙,額間的青筋在跳,彷彿十分生氣,“我過往亦不知陳氏真面目,任由心如蛇蠍的毒婦在枕邊多年,是我不好,我有失察之罪,三弟怪我也是應當。”

 “好,好,好!”趙巍衡連道三聲,眼裡的怒火有如實質,時至今日彷彿才徹底認識了他的二哥,“我當真有位‘深明大義’的好二哥,大齊當真有位‘仁德無雙’的好太子。

 只是阿孃在泉下有知,不知會否後悔生了我們幾個討債鬼?”

 “三弟可是一時悲切,被迷了心智,二哥不怪你,可在阿孃靈前,還請三弟慎言。”太子一副長兄和事佬的姿態,彷彿在包容不懂事的弟弟。

 趙巍衡非但不感恩,反倒是嗤笑一聲。

 他的桀驁果然引得皇帝動怒,指著他怒氣衝衝道:“你……竟是要忤逆不成?

 連你老子說的也不信,外頭人人都道這江山是你打下來的,想來你也存著這樣的心思,如今也敢逼問朕了,與其來日你逼宮造反,不如我現下把皇位讓給你,免得他日你我父子兵戈相向!”

 當著人前,皇帝的話不亞於誅心之言,若是心志薄弱些,可就是逼著人去死了。

 被君父斥責不孝不忠,哪有活路?

 趙巍衡也硬氣,他身上甲冑未脫,直接一個磕頭,然後坐直脊背,“兒子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皇帝的胸膛起伏不斷,聲高凌厲,顯是怒極。

 所有人都跪下給皇帝求情,但皇帝既然能生出趙巍衡這麼個刺頭,餘下的兒女又怎可能是軟骨頭。

 趙平娘冷不丁開口,“阿耶犯不著動怒,三弟求的不過是真相。阿孃陪著您風雨近三十載,晉室宮廷的明槍暗箭,前晉戾太子的多次刺殺,又為您操持中饋,生兒育女。

 在阿孃面前,難道便不值得您一句實話不成?

 女兒亦不知阿耶您的怒,為的是什麼,是氣?還是羞惱?

 您既然要在阿孃的靈前逼死三弟,不如把我也賜死,我陪著阿孃一道,路上也好有個伴,一家人不孤單。”

 對趙巍衡皇帝還能言詞斥責,可趙平娘終究是多兩分寬容柔軟,那是他抱著舉高高騎馬的小棉襖,而且趙平娘長相酷似竇皇后,被她不冷不熱的陰陽幾句,反倒是讓皇帝的氣勢弱了下來。

 “我何時要逼死你三弟了,你淨是胡說,外頭待久了,完全沒了忌諱不成?”皇帝為了挽尊,最後才不輕不重的唸了念趙平娘,比起對趙巍衡的指責,當真可以說是和顏悅色的關懷了。

 可即便如此,對所謂的徹查真相,皇帝也沒有鬆口。

 崔舒若知道繼續鬧下去也沒有用,皇帝是不可能犧牲太子的。她站了出來,臉上沒有神情,彷彿失去了知覺,一隻手牽著阿寶,淡聲道:“阿孃靈前,你們再鬧下去是要她黃泉路上亦不安穩麼?”

 不論幾人出於什麼目的,可對竇皇后無一例外都是真感情。

 於是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皇帝也沒再苛責趙巍衡。他有心包庇太子,對髮妻亦有愧疚,幾十年的感情哪能說沒就沒,他的傷心病痛足有九分真。

 他再如何絕情,到底是個人,髮妻屍骨未寒,就在她的靈前責罰無辜的三子,他做不到……

 眾人都安安靜靜的為竇皇后守靈。

 皇帝咳嗽一聲,他漸有年紀,曾經沙場拼搏的暗傷也開始折磨人,本高大威猛的人,此時背影略顯佝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