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他並不拿魏成淮的話當一回事,反而志得意滿的反覆觀摩沙盤,只隨意道:“柔然內亂,為了爭奪王位,正鬧得不可開交,何必憂慮。

 倒是這回出兵北伐,勢必要成。

 我們當初救駕帶了兩萬兵馬,算上建康其他州郡派出的兵馬,足有十萬,看似能勝,但這回要打的羯族與鮮卑交好,若是他們聯手,恐怕力有不逮,我命幽州的兩萬兵馬攻打羯族後方,到時他腹背受敵,頹勢一顯,其他胡人氏族只怕要迫不及待一同吞下羯族地盤。”

 魏成淮還要再勸,定北王屏退左右,話鋒一轉,“自然,我這一回並非沒有私心。聖人已允諾我,若是幽州出全力攻下羯族、鮮卑,奪回洛陽,那麼除了我定北王府轄下的四州郡,他還會再賜下相鄰四州,再封我為一字並肩王。”

 魏成淮不可置信,他震驚的看著定北王,“阿耶竟是信了聖人所言不成?自古以來,功高震主可沒有好下場,何況是一字並肩王?

 阿耶,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定北王不在意的擺擺手,“誒,你當為父不清楚嗎。可誰說我就一定要聽聖人的,他卞家的天下可也是搶來的。等我真打下洛陽,迎不迎他回去,還不是在我一念之間門。

 淮兒,天下亂象已顯,逐鹿天下者眾,有能者問鼎。阿耶過去歸降,是想著為你和魏家子子孫孫留下王爵可傳承,但王爵怎及得上皇位呢。我兒,阿耶必定要為你掙下江山。”

 定北王躊躇滿志,眼裡閃爍的全是野心。

 魏成淮看著眼前的阿耶,臉上卻沒有半分雀躍,他以一種極為冷靜的目光打量著定北王,隱帶失望質疑,無比理智的問,“這便是您當日放任胡人攻陷洛陽的緣故嗎?我原以為,您當真只是猶豫。”

 “呵。”他自嘲一笑,繼續問道,“倘若打不下胡人呢?倘若柔然果真進犯呢?阿耶,您清醒些吧。您貪圖建康的糧草,妄圖憑藉建康助力打下江山,但您當聖人是傻的嗎?”

 面對魏成淮的職責,定北王面上掛不住,已有惱羞成怒的趨勢,“住嘴!”

 魏成淮對上積威深重的定北王,絲毫不懼的繼續道:“您一意孤行,可若是北伐兵敗,幽州有失,您對得起多年仰賴,視您為天的幽州百姓,對得起天下漢人嗎?”

 “你住嘴!!!”定北王被戳中心事,已是徹底被激怒。

 魏成淮還在繼續,“就為了您逐鹿中原的一己野心?”

 “豎子無知!若能得到天下,死些人又如何,一將功成萬骨枯,自古以來,王朝更迭哪有不流血的。婦人之仁!

 給我滾下去!”

 魏成淮還要勸,卻被暴怒的定北王命人將他帶出去。

 他所言,定北王盡是充耳不聞。

 其實定北王又怎會不知背後兇險,可沒有人能抵抗權力誘惑,他蟄伏太久,被捧得太高,早已回不了頭。

 無論魏成淮如何反對,做一軍主帥、統領幽州軍的人是定北王,他說什麼都是無濟於事。

 未及弱冠的少年,縱然勇猛、清醒、心懷天下,可他不過一己之身,能改變的……

 太少。

 大軍還是如約動身,那一日,魏字旌旗在前,將領們騎著高頭大馬,甲冑加身,深黑肅穆,訴說著即將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

 而在將領們身後,還有數之不盡的兵丁,他們許多都是從北地遷往建康的男兒,僥倖得活,在朝廷頒佈詔令後義不容辭投身軍伍。

 不少兒郎都面容青澀,興奮的笑著揮手和家人告別。

 他們此刻只知曉自己要去驅逐胡人,要收復失地,覺得此刻榮譽加身,萬般驕傲,卻不知自己即將面對的是怎樣殘酷的一切。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