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朝南歌 作品
第 95 章 重啟時間
第95章
除夕前一天下了一場大雪。
L1睡醒後,就發現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就連他平日最愛的躺椅上都堆起了一層厚厚的雪。
秦曜這會兒正站在陽臺掃雪，聽到屋內的動靜,他拉開落地窗對L1笑道：“看來今天只能在屋裡喝牛奶了。”
L1沒有第一時間去拿牛奶，而是走出來，跟著秦曜一起把躺椅上的積雪清理乾淨。
只是清理著清理著,L1就沒忍住捏了一個小雪人。
秦曜的視線不知道什麼時候看了過來，落在他手裡地雪人上,倏地笑了一下：“要不要堆個大點的雪人？”
L1趕緊點頭：“好。”
於是兩人一起齊心協力，又堆了一個大雪人在太陽曬不到的角落。
秦曜又拿了圍巾和其他裝飾，很快一個和去年模樣差不多的雪人就出現在了兩人眼前。
L1很喜歡這個雪人,繞著它轉來轉去,時不時還會從地上碰起一捧雪,把雪人身上凹凸不平的地方填平整。
秦曜就倚在一旁，笑意吟吟地看著L1。
忽地,秦曜看著L1問道：“這一年裡你好像一點都沒有長高？”
L1回頭解釋說：“我的身體本來就不會生長。”
秦曜眉心微微蹙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無奈的笑。
L1疑惑：“怎麼了？”
和人類已經相處了一年時間,儘管他已經對絕大多數人類的表情肢體動作有所理解，但也不能完全理解。
就比如秦曜現在露出的這個遺憾又複雜的笑意，L1還是不明白他想表達的具體含義。
秦曜說：“我就是覺得有點沒有成就感。”
L1：“嗯？”
“你看啊,”秦曜在他面前蹲下，剛好能直視L1的眼睛，“我都餵你喝了一年多的牛奶,你的個頭還是這麼點,明明我在很認真養你啊，結果你一點都沒有長大。”
L1想說他是系統，他本來就不會長高長大,他所經歷的成長，都是數據上的升級。
可這些話剛到嘴邊，又被他給嚥了下去。
一年的時間裡，L1也明白了自己有些時候說的話格外掃興。
於是他想了想，認真說：“我也可以長大的。”
秦曜疑惑：“嗯？”
L1趁著他疑惑的瞬間，飛快去積分商城兌換了一瓶生長藥水。
所有系統在積分商城兌換的生物身體都是不會自然生長的，但五年一兌換的規則導致不少系統失去新鮮感。
為了防止系統們一起抗議，所以積分商城就推出了與之配套的生長藥水和逆生長藥水。
兩瓶藥水顧名思義，一個是可以生長，一個是倒退。
不過眨眼的時間，L1就已經兌換成功，然後趁秦曜還沒回過神來，L1就把一瓶生長藥水喝完了。
秦曜瞳孔微微睜大：“你喝了什麼……”
話音還沒落下，就見面前的五歲小孩身體突然開始長高。
不過短短几秒時間，L1就長到了一米八左右。
看著自己的視野突然變得高闊，L1有些不太適應，他低頭看了眼，確定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跟著長大了，他才微鬆了口氣，然後就低頭看秦曜。
秦曜蹲在原地，微微仰著頭，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L1的臉。
L1很高興他的反應，笑道：“怎麼樣！我長大了是不是也很好看？”
秦曜緩緩站起身。
這時候L1才發現，秦曜還是比自己高了一些，不過這也沒什麼，他對身高一向愛那個沒有要求，他只是笑吟吟地看著秦曜，期待著秦曜的回答。
可等了許久，L1也沒有等來秦曜的回答，反倒是他漸漸發現秦曜的眼眶慢慢變紅了。
青年的目光一向溫柔，時常含著一抹笑意。
此時他的目光依舊溫柔，只是泛紅讓他的眼眶裡蓄滿了一層淚，堆積了一些其他複雜的情緒。
L1沒看懂，只能疑惑問道：“你怎麼了？”
秦曜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許久才搖了搖頭，低聲了兩個字。
L1沒聽清：“嗯？”
秦曜偏過頭，L1好似看見了一滴晶瑩的淚水滑落。
L1問：“你怎麼了，秦曜。我長大了你不開心嗎？”
秦曜說：“我很開心。”
就是因為太開心了，所以他才忍不住落淚。
明明他都已經做好了一輩子不和系統見面的準備了。
可直到此時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就已經和他重逢了。
L1還想追問，秦曜卻進了屋子。
沒一會兒，他給L1端來了一杯燕麥牛奶。
L1接過牛奶，打量著秦曜的表情，問道：“你剛剛怎麼了？”
L1不相信秦曜說的那句話。
如果他真的高興的話，又怎麼會哭呢？
秦曜看著L1疑惑清澈的目光，想了想才說：“你知道淚水應該分很多種吧。”
L1眨眨眼：“所以你剛剛是高興地哭了？”
秦曜點頭。
L1嘴角的笑倏地變大了：“我長大你就這麼高興嘛？”
“當然。”秦曜的目光近乎貪戀地流轉在L1的臉上。
因為他從未從將之前那個對情感懵懂無知的系統與十八年前揹著自己回家的系統聯想在一起。
所以他才會喜極而泣。
秦曜又問：“么么，除了L1和么么外，你還有名字嗎？”
L1喝了口牛奶，搖頭：“沒有了。”
秦曜想了想說：“為什麼不給自己取一個名字？”
L1說：“怎麼取？我不知道要怎麼給自己取名字，要不你幫我想一下？”
秦曜盯著L1看了一會兒，才說：“要不就叫遙遙？和么么是諧音，但……”
“但什麼？”L1問。
秦曜心說，但這個名字太過親暱，秦曜有些自私，他不想其他人也叫他遙遙。
於是秦曜說：“遙遙前面再加一個字吧，你叫L1，L的拼音諧音是樂，不如就叫樂遙？”
L1喃喃了兩遍，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好啊，我覺得樂遙很好聽。”
秦曜看著他的笑顏，也笑得很開心。
他在心裡誠摯地為樂遙祈福：他的樂遙，會一生快樂逍遙。
……
L1第二天就去了一趟霍家。
看到突然“長大”的L1，他們一家人只在一開始的時候驚訝了一下，很快就接受了這樣的L1。
霍媽甚至還誇L1，說他長得比霍家三兄弟還要帥。
對此，霍宴和霍澤分外不滿。
兩兄弟異口同聲讓霍媽不要捧一踩一，他們也是會生氣的。
L1覺得好笑，就坐在沙發上笑了起來。
這個春節，就在一家人的說說笑笑中度過。
寒冷的冬天過去，春夏緊接著來臨。
可今年的春夏卻沒有了去年春日的愜意舒適。
L1還是住在秦曜家裡，只是現在他回到秦曜家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大多數時候他都在外面。
L1看見了渝白和秦曜簽約，渝白進了秦曜最看重的項目組，成為了男一號。
L1看見了何時和蘇瑞吵架，蘇瑞在和何時分手後，檢查出自己懷有身孕。
於是蘇瑞幾乎沒有猶豫，就去聯繫了霍宴。
霍宴和蘇瑞越走越近，確定關係，緊接著霍宴就被灌的酩酊大醉，被蘇瑞帶去了酒店。
隨後就是霍宴帶著蘇瑞回家，為了和蘇瑞在一起，和全家所有人站在了對立面。
L1看見霍媽的表妹偷走了她的婚戒，最終那枚婚戒又出現在了霍爸多年沒有聯繫的表妹手上。
霍媽和霍爸大吵一架，結婚幾十年的夫妻倆頭一次發生了這麼激烈的爭吵。
而此時秦曜投資的新綜藝也出現了問題。
第一期錄製才剛開始，就有一名藝人被爆雷。
那段時間秦曜忙得腳不沾地，甚至有一天，L1在家裡等了他一天，直到晚上十一點，秦曜才匆匆趕了回來。
“是不是等太久了？”秦曜一進來就匆匆道歉，“不好意思，遙遙，我最近真的太忙了，喝燕麥牛奶……”
秦曜這句話沒說話，他怔怔地看著L1手裡的杯子：“這是？”
L1小聲解釋：“你太忙了，所以我就想自己試試做牛奶。”
秦曜神色溫柔，他笑著走過來，在L1旁邊坐下，輕聲問道：“好喝嗎？”
L1搖頭。
完全不能和秦曜做的相比。
“那我能嚐嚐嗎？”秦曜看著L1手裡的杯子，顯然很感興趣。
L1點點頭，他正想起身去幫秦曜倒牛奶，秦曜忽然按住了他，隨後秦曜從他手裡
接過牛奶杯，將他捧在手心裡的溫牛奶一口喝完了。
L1眨眨眼睛。
可是這杯牛奶不是自己剩下的嘛？
秦曜怎麼……
秦曜仔細回味了一下，笑著說：“我覺得味道還挺好的。()”
L1說：但沒有你做的好喝。◥()_[(()”
秦曜給他做的牛奶才是最好喝的。
於是秦曜站起身：“好，我現在去給你做。”
L1做的牛奶還剩很多，秦曜用杯子裝起來後放進了冰箱，然後就開始給L1做牛奶。
儘管L1已經看過很次秦曜做牛奶的步驟，但他還是覺得這一幕畫面格外賞心悅目。
甚至他心裡還升起了一個微妙的想法——
L1希望時間能永遠留在這一刻。
L1確實也可以做到。
但他不能這麼做。
所以時間還在繼續往前走。
越來越多早已寫好的劇情接踵而至。
霍澤的戰隊在最關鍵的比賽前，主力隊員被禁賽。
秦曜的綜藝繼續被暴雷，投資人紛紛開始撤資。
霍璟的助理因洩露他的私人行程被辭退，緊接著霍氏集團最重要的一批貨物恰好遇到颱風，霍氏集團虧損嚴重，整個集團出現動盪。
無論是秦曜，又或者是霍家全家人，他們都開始忙碌起來。
L1和他們見面的時間也變得越來越少。
倒不是因為L1沒有時間，而是L1突然發現，自己不敢去見他們。
霍家全家人對他一如既往的好。
即使上一秒霍爸霍媽才吵過架，可只要L1一來，兩人就會再次掛起微笑，甚至還會在L1詢問時笑著掩飾說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們不想讓L1擔心，所以他們什麼都沒有說。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L1其實什麼都知道。
身為監控系統，他無所不知。
但此時的L1已經不是對人類情感一竅不通的系統了，所以他什麼都沒有問，也不敢問，只是減少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頻率。
甚至L1都沒有再經常來看秦曜，秦曜還是會每天給L1準備一杯燕麥牛奶，然後再匆匆出門。
L1會等秦曜離開後，坐在自己的躺椅上小口小口把牛奶喝完。
接下來的一天時間L1就會去霍家。
看看霍媽，又或者是跟著霍家的三兄弟。
這段日子過得非常快，不過一眨眼的時間，秦家霍家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可即便都這樣了，每個人的劇情線也沒有停止。
最先到來的，是屬於秦曜的結局。
這是八月的最後一天，是一個豔陽高照的日子。
L1一道早就來到了陽臺。
秦曜端著牛奶出來時，看到L1眼裡劃過一模驚喜：“你終於來了。”
L1說：“我每天都來啊。”
秦曜
()把牛奶遞給他，笑著說：“我知道，其實我是想說，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看見你了，最近很忙嗎？”
L1喝了口牛奶，可這一次，他突然覺得自己這杯牛奶不夠甜，怎麼都壓不住那股苦澀的味道。
L1說：“是有點忙。”
秦曜靜靜地看著他，過了許久他才說：“你是不是……要離開了？”
L1疑惑看他：“嗯？”
秦曜神色似乎有些緊張，在L1看過來的時候移開了目光：“我是想說，如果你要離開的話，能不能提前來跟我道個別？”
L1嘴角抿緊：“人類是不是都很喜歡道別？”
秦曜微微垂眼，睫翼在他眼下落下一片陰影，遮住了他數日的疲倦。
L1忽然發現自己看不清秦曜這一刻的情緒是什麼意思。
良久，秦曜才說：“其他人我不確定，但我喜歡。”
L1追問：“為什麼？”
秦曜聲音帶著笑，可L1卻覺得他這個笑一點都不高興。
秦曜說：“因為我想知道確切的離別是哪一天，未來也會有一個念想。”
L1還是沒有聽明白。
他卻無比清楚，秦曜不會有未來了。
他的生命，會在今天徹底結束
秦曜等L1喝完了牛奶，拿過他的杯子去洗：“你離開的時候一定要來跟我說一聲，好不好？”
L1說：“好。”
這是L1第一次學會撒謊。
秦曜很快收拾好就準備出門，L1就跟在他身後，在他拉開門的瞬間，L1忽然牽住了他的手。
秦曜一愣，回頭不解地看他。
L1其實不喜歡和人類有肢體接觸。
因為這種感覺很奇怪，是一種他從未有過的體驗。
但這一次牽住秦曜手的瞬間，他卻不覺得有任何排斥。
L1感覺自己張了張口，他說了一句話。
秦曜問：“什麼？”
L1又重複了一遍。
秦曜靜靜地看著他，然後笑了起來：“遙遙，你說話為什麼不出聲？你是在跟我打啞謎嗎？”
也是這一瞬間，L1才猛然想起自己加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程序——
只要有可能會洩露真相，這道程序就會自動將他說出口的話進行消音處理。
這是L1留給自己的保障，也在這一刻深深地束縛住了他。
L1嘴角抿緊，他說不出話。
他說不出那句讓秦曜留下不要走的那句話……
L1頭一次覺得心臟有些疼。
可他不明白，自己分明是系統，為什麼他也會感到疼痛。
秦曜還是走了。
走之前他伸手揉了揉L1的頭髮，笑著說：“晚上回來我給你帶小蛋糕。”
L1就站在陽臺上，看著他的身影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
那一整天，L1都在秦曜家的陽臺
上沒有離開。
整個上午天空都是豔陽高照，可午時剛過，天上就烏雲密佈，狂風捲著落葉砂礫，吹在陽臺上，打在了L1的臉上。
隨後就是密集的雨點，一下一下砸在沉悶的土地上。
L1的衣服早就溼了，可他還是沒有動一下。
他一直從早上等到晚上，等到第二天太陽再次升起落下，秦曜都沒有回來。
第三天，這間屋子總算有人來了。
但來的卻不是秦曜，而是秦鴻羲。
他讓傭人把秦曜的東西全部收了起來，但唯獨沒有動這個陽臺。
L1隱身站在陽臺上，就看著人來人往忙忙碌碌。
等他從陽臺飛出去，他看見了這棟別墅多了一些裝飾——
L1認得那些裝飾，那是人類死亡後的白綾。
秦曜死了。
L1沒有去看他。
……
L1去了霍家。
此時霍爸霍媽已經離了婚，霍氏集團也在迅速走下坡路。
霍爸霍媽都從霍家的別墅搬了出來。
L1先去看了霍爸，他在一場火災中傷了胳膊，現在他的胳膊都還沒有恢復好。
他家裡很冷清，L1轉了圈，只發現了坐在黑暗角落裡的霍爸。
L1想了想，還是沒有現身，他又去看了霍媽。
霍媽的情況更不好，她沉默地坐在沙發上，眼淚簌簌地掉。
L1想上前安慰她，卻不小心裝到了桌角，發出了一聲響。
很痛，痛得L1有那麼一瞬間都快忘記呼吸了。
霍媽的聲音響起：“是么么？你來了嗎？”
L1沒出聲。
霍媽等了許久也沒有等來L1的聲音，她輕嘆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般：“不來也好，不來他就不知道秦曜……”
說到這裡，霍媽眼淚忽然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了。
L1聽到她小聲喃喃：“怎麼會這樣呢？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呢……”
是啊。
L1也想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呢？
秦曜死亡的事實像把尖刀，將他深深刺痛。
L1逃似的離開了20231007世界，出去的瞬間，他給這個世界按下了暫停鍵。
然後他迎面就遇到了秋和L2。
看到L1，兩人先是一愣，然後明白了這是L1的人類身體，異口同聲：“回來了？”
“劇情結束了嗎？”L2問。
秋已經率先點開了劇情進度，她微微一怔：“L1，你……”
L1說：“我在積分商城兌換了暫停延長，s20070501世界和A20231007世界都延長到了兩年後。”
秋和L2都很震驚。
L2問：“你延長這麼久要做什麼？”
L1沒有情緒說：“我想休假。”
秋眉心微皺。
時空局允許系統休假，甚至他們的假期還很長。
但L1不一樣，他從誕生開始，就沒有休息過一次。
他就像一個不知道累的機器一樣。
現在機器說他想休假了。
秋看著他緊緊皺在一起的眉頭，忽然恍然大悟：“看來你明白了一些獨屬於人類的情感。()”
L1沒有否認。
L2則有些不解：理解人類情感是好事啊，但你的表情……()”
秋攔住了L2沒有再讓他開口說話。
L1沒有解釋，他迅速提交了休假申請，就進了自己的系統空間開始睡覺。
對於系統來說，睡覺就是重新整理數據。
L1是很先進的系統，他不需要很多時間來整理自己的數據。
可這一次，他整整兩年的時間，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的系統空間。
L1一遍又一遍地清理著自己的數據，好似只要將不好的數據盡數清理，他就能重新高興起來。
時空局的時間流速很慢，可在這漫長的兩年時間結束後，L1還是沒能高興起來。
假期的最後一天，L1從自己的系統空間離開。
剛到時空局，他就遇到了L2。
L2問：“你這兩年去哪兒休假了啊？”
L1沒說話。
L2又湊過來：“好不好玩啊？”
L1還是不說話。
L2就跳到了他的肩膀上：“你給我順順毛唄。”
L1這才偏頭看了他一眼，L2的橘貓形象非常憨態可掬，他就順勢將他抱到懷裡擼毛。
L2很舒服，還露出了自己的肚皮。
秋過來時，恰好看到了這一幕。
她好笑說：“之前你從不會做這樣的事，所以你現在是——”
“我不明白。”L1說。
秋靜靜地看著他。
L1低頭，聲音有些難過：“我明明都已經把那些數據清理了一遍，按理說，我不應該再難過了，可我為什麼還是會這麼難過？”
L2翻肚皮的動作頓住了。
秋看著L1，許久才嘆了口氣。
秋說：“L1，我給不了你要的答案，你的疑惑是從s20070501世界來的，在A20231007世界疑惑加深，所以我覺得你需要再去這兩個世界中找答案。”
L2想到了一句話：“就是人類常說的解鈴還須繫鈴人？”
秋笑：“可以這麼說。”
L1抬頭看秋。
秋只是凝視著他悲傷的眼睛，問道：“你還要去嗎？”
L1過了許久，才點了點頭。
他想知道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會這麼難過。
於是L1重啟了暫停的A20231007世界。
他第一個目的地，是霍媽家裡。
時空局的時間已經過去兩年，但暫停的小世界時間沒有流
()動。
出發之前，L1去各大奶茶店便利店買了很多燕麥牛奶，挨個挨個喝完，最後才在夕陽快要落山時，出現在了霍媽家裡。
霍媽就看到許久未見L1出現在了自己面前，她眼睛一亮，臉上浮現出一抹許久不見的笑意：“么么，你好久都沒來了！()”
嗯，?()”L1點了點頭，攔住了想要去給他做大餐的霍媽，禮貌地問了一句，“能麻煩您給我做一杯燕麥牛奶嗎？”
霍媽靜靜地看著他，許久才溫柔地點了點頭：“好。”
霍媽按照L1所描述的步驟，一步一步給他做出了一杯燕麥牛奶。
只是可惜，這杯牛奶還是不是熟悉的味道。
但不能否認的是，牛奶很好喝。
於是在離開之前，L1問了霍媽一個問題：“什麼是喜歡？”
霍媽想了良久，才說：“喜歡對每個人的定義都不一樣，但對我來說，喜歡就是親近，就是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L1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幫霍媽洗了杯子，提出了道別。
霍媽把他送到門口，直到L1的背影快要消失時，霍媽才喊道：“么么，你要好好的！”
L1回頭，看著霍媽，他笑了笑，揚聲問道：“您喜歡我吧？”
霍媽眼淚滾了出來，她笑著點頭。
喜歡的。
自從見到L1第一面時，她就由衷地喜歡這個孩子。
對霍媽而言，無論L1是系統還是什麼，她都喜歡他，所以她希望L1能一直好好的。
L1隨後去了秦家。
秦曜的陽臺還是保持原樣，L1在自己的躺椅坐下，忽然發現旁邊的玫瑰花葉上還帶著水珠，四周也很乾淨，好像一直都有人在打掃。
就是這時，L1聽到身後的臥室門被人打開了，一個讓L1意想不到的人走了出來。
秦鴻羲看著L1，隨即就露出了一個笑：“你是不是叫樂遙？”
L1觀察著秦鴻羲，不過短短几天，這位中年男人的頭髮就已經花白。
L1點了點頭：“嗯。”
樂遙是秦曜給他取的名字。
秦鴻羲又笑了笑：“你放心，我沒有惡意，只是在整理小曜遺物時，我發現了有一封寫給你的信。”
秦鴻羲說著，就轉身進了臥室。
不多時，他就拿著那封信走了出來遞給他：“給你，如果你覺得困擾……”
L1沒有絲毫猶豫，伸手接過了信，對他說：“謝謝你。”
秦鴻羲笑笑，視線落在陽臺上的玫瑰花和躺椅上，許久才移開目光，他說：“是我應該謝謝你，如果不是你……”
他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完，只說：“秦曜走之前跟我說，你喜歡喝燕麥牛奶，他叮囑過我，如果你再來找他，讓我一定要給你做一杯燕麥牛奶，你現在想喝嗎？”
L1今天已經喝了很多燕麥牛奶了，可聽到秦鴻羲這麼說，他還是點了點頭：“好。”
()秦鴻羲就轉身進去做牛奶了。
L1打開了這封信。
這封信內容非常簡單，只有簡單一句話——
「謝謝遙遙，希望你一生快樂逍遙。」
L1盯著這短短的一行字看了許久，才倏地笑了一下：“好傻。”
他是系統啊，他怎麼可能不會快樂逍遙呢？
秦鴻羲正好端著牛奶出來，視線落在L1手裡的這張信紙上，他說：“他是真的希望你能快樂逍遙，所以你也不要因為他的離開難過。”
L1接過牛奶，抬頭看了眼秦鴻羲。
他的眼睛通紅，像是剛剛哭過，現在離得近了，L1看的更清楚了，才發現他不僅是頭髮花白，就連眉毛都白了。
明明他才是受打擊最大的那個，怎麼還要反過來安慰自己？
L1說：“謝謝你。”
秦鴻羲笑了笑，又說：“我把葬在風景最好的墓地，他喜歡曬太陽，所以那裡日照很充足，你如果有時間，可以去看看他嗎？”
L1說：“好。”
喝完燕麥牛奶後，L1就離開了。
但L1並沒有去看秦曜，因為L1每次想到這件事，他就會難過。
於是L1就先去看其他主角和配角的劇情了。
他看到霍宴被何時蘇瑞聯手陷害最終退圈，看到霍澤的戰隊亂做一鍋粥，最終分崩離析，又看到整個霍氏集團大廈崩塌，霍璟絕望地站在天台。
在整個霍家走向崩塌後，這個世界的結局也即將來臨。
而此時，秦曜已經離世兩年了。
L1忽然就想去看看秦曜了。
他在風和日麗的一天買了一束花，去了秦鴻羲所說的那片墓地。
就像秦鴻羲所說的那樣，墓地的陽光確實很好，L1沐浴在陽光下，把鮮花放在了地上。
他靜靜地站在這裡許久，目光在秦曜的照片上流轉了許久，才倏地笑了一下。
“秦曜，我來看你了，”L1說，“儘管我還是不能太理解人類的情感，但我想我應該很喜歡你們，無論是你還是霍爸霍媽，霍璟霍宴霍澤……嗯，還有你父親，他也是一個很好的人，你們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
“所以我決定了，我要改變你們的結局。”
L1蹲下來，伸手摸了摸秦曜的照片，他笑著說：“秦曜，你們會好好的。”
L1坐在墓碑前，斷斷續續跟秦曜說了許多花。
儘管他也清楚，自己說的話秦曜一句都聽不到，但他還是說了。
直到天邊的夕陽西陲，L1才從墓地走出來，在回去的路上，他碰到了一個熟人。
“你是……張祺然？”L1問。
張祺然紅著眼睛回頭，勉強朝L1笑了笑：“你好。”
L1沒有問他是來看誰的，因為他已經看到了墓碑上的名字——宋哲涵。
L1收回視線，輕聲說：“節哀。”
張祺然朝他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L1轉身準備離開，就是這時候，張祺然忽然說：“其實我不明白……”
L1腳步一頓。
張祺然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其他人，他嗓音發顫：“我不明白，宋哲涵這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會死……他……”
張祺然泣不成聲：“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我很喜歡他……嗚……但是……”
最後一句話張祺然說得很輕，但L1還是聽清了。
“但是他活得太累了，我沒有攔著他，都怪我。”
L1抬頭看著夕陽墜入地平線。
L1說：“不怪你。”
他們沒有任何錯。
錯的是這個世界的既定劇情。
所以L1自誕生以來，第一次重啟了時間。
他先重啟了s20070501世界，改變了葉凡的既定死亡結局。
隨後他毫不猶豫地重啟了A20231007世界時間線，只是L1也沒有料到，這條路他會走得那麼艱難且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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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1趕緊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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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1很喜歡這個雪人,繞著它轉來轉去,時不時還會從地上碰起一捧雪,把雪人身上凹凸不平的地方填平整。
秦曜就倚在一旁，笑意吟吟地看著L1。
忽地,秦曜看著L1問道：“這一年裡你好像一點都沒有長高？”
L1回頭解釋說：“我的身體本來就不會生長。”
秦曜眉心微微蹙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無奈的笑。
L1疑惑：“怎麼了？”
和人類已經相處了一年時間,儘管他已經對絕大多數人類的表情肢體動作有所理解，但也不能完全理解。
就比如秦曜現在露出的這個遺憾又複雜的笑意，L1還是不明白他想表達的具體含義。
秦曜說：“我就是覺得有點沒有成就感。”
L1：“嗯？”
“你看啊,”秦曜在他面前蹲下，剛好能直視L1的眼睛，“我都餵你喝了一年多的牛奶,你的個頭還是這麼點,明明我在很認真養你啊，結果你一點都沒有長大。”
L1想說他是系統，他本來就不會長高長大,他所經歷的成長，都是數據上的升級。
可這些話剛到嘴邊，又被他給嚥了下去。
一年的時間裡，L1也明白了自己有些時候說的話格外掃興。
於是他想了想，認真說：“我也可以長大的。”
秦曜疑惑：“嗯？”
L1趁著他疑惑的瞬間，飛快去積分商城兌換了一瓶生長藥水。
所有系統在積分商城兌換的生物身體都是不會自然生長的，但五年一兌換的規則導致不少系統失去新鮮感。
為了防止系統們一起抗議，所以積分商城就推出了與之配套的生長藥水和逆生長藥水。
兩瓶藥水顧名思義，一個是可以生長，一個是倒退。
不過眨眼的時間，L1就已經兌換成功，然後趁秦曜還沒回過神來，L1就把一瓶生長藥水喝完了。
秦曜瞳孔微微睜大：“你喝了什麼……”
話音還沒落下，就見面前的五歲小孩身體突然開始長高。
不過短短几秒時間，L1就長到了一米八左右。
看著自己的視野突然變得高闊，L1有些不太適應，他低頭看了眼，確定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跟著長大了，他才微鬆了口氣，然後就低頭看秦曜。
秦曜蹲在原地，微微仰著頭，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L1的臉。
L1很高興他的反應，笑道：“怎麼樣！我長大了是不是也很好看？”
秦曜緩緩站起身。
這時候L1才發現，秦曜還是比自己高了一些，不過這也沒什麼，他對身高一向愛那個沒有要求，他只是笑吟吟地看著秦曜，期待著秦曜的回答。
可等了許久，L1也沒有等來秦曜的回答，反倒是他漸漸發現秦曜的眼眶慢慢變紅了。
青年的目光一向溫柔，時常含著一抹笑意。
此時他的目光依舊溫柔，只是泛紅讓他的眼眶裡蓄滿了一層淚，堆積了一些其他複雜的情緒。
L1沒看懂，只能疑惑問道：“你怎麼了？”
秦曜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許久才搖了搖頭，低聲了兩個字。
L1沒聽清：“嗯？”
秦曜偏過頭，L1好似看見了一滴晶瑩的淚水滑落。
L1問：“你怎麼了，秦曜。我長大了你不開心嗎？”
秦曜說：“我很開心。”
就是因為太開心了，所以他才忍不住落淚。
明明他都已經做好了一輩子不和系統見面的準備了。
可直到此時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就已經和他重逢了。
L1還想追問，秦曜卻進了屋子。
沒一會兒，他給L1端來了一杯燕麥牛奶。
L1接過牛奶，打量著秦曜的表情，問道：“你剛剛怎麼了？”
L1不相信秦曜說的那句話。
如果他真的高興的話，又怎麼會哭呢？
秦曜看著L1疑惑清澈的目光，想了想才說：“你知道淚水應該分很多種吧。”
L1眨眨眼：“所以你剛剛是高興地哭了？”
秦曜點頭。
L1嘴角的笑倏地變大了：“我長大你就這麼高興嘛？”
“當然。”秦曜的目光近乎貪戀地流轉在L1的臉上。
因為他從未從將之前那個對情感懵懂無知的系統與十八年前揹著自己回家的系統聯想在一起。
所以他才會喜極而泣。
秦曜又問：“么么，除了L1和么么外，你還有名字嗎？”
L1喝了口牛奶，搖頭：“沒有了。”
秦曜想了想說：“為什麼不給自己取一個名字？”
L1說：“怎麼取？我不知道要怎麼給自己取名字，要不你幫我想一下？”
秦曜盯著L1看了一會兒，才說：“要不就叫遙遙？和么么是諧音，但……”
“但什麼？”L1問。
秦曜心說，但這個名字太過親暱，秦曜有些自私，他不想其他人也叫他遙遙。
於是秦曜說：“遙遙前面再加一個字吧，你叫L1，L的拼音諧音是樂，不如就叫樂遙？”
L1喃喃了兩遍，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好啊，我覺得樂遙很好聽。”
秦曜看著他的笑顏，也笑得很開心。
他在心裡誠摯地為樂遙祈福：他的樂遙，會一生快樂逍遙。
……
L1第二天就去了一趟霍家。
看到突然“長大”的L1，他們一家人只在一開始的時候驚訝了一下，很快就接受了這樣的L1。
霍媽甚至還誇L1，說他長得比霍家三兄弟還要帥。
對此，霍宴和霍澤分外不滿。
兩兄弟異口同聲讓霍媽不要捧一踩一，他們也是會生氣的。
L1覺得好笑，就坐在沙發上笑了起來。
這個春節，就在一家人的說說笑笑中度過。
寒冷的冬天過去，春夏緊接著來臨。
可今年的春夏卻沒有了去年春日的愜意舒適。
L1還是住在秦曜家裡，只是現在他回到秦曜家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大多數時候他都在外面。
L1看見了渝白和秦曜簽約，渝白進了秦曜最看重的項目組，成為了男一號。
L1看見了何時和蘇瑞吵架，蘇瑞在和何時分手後，檢查出自己懷有身孕。
於是蘇瑞幾乎沒有猶豫，就去聯繫了霍宴。
霍宴和蘇瑞越走越近，確定關係，緊接著霍宴就被灌的酩酊大醉，被蘇瑞帶去了酒店。
隨後就是霍宴帶著蘇瑞回家，為了和蘇瑞在一起，和全家所有人站在了對立面。
L1看見霍媽的表妹偷走了她的婚戒，最終那枚婚戒又出現在了霍爸多年沒有聯繫的表妹手上。
霍媽和霍爸大吵一架，結婚幾十年的夫妻倆頭一次發生了這麼激烈的爭吵。
而此時秦曜投資的新綜藝也出現了問題。
第一期錄製才剛開始，就有一名藝人被爆雷。
那段時間秦曜忙得腳不沾地，甚至有一天，L1在家裡等了他一天，直到晚上十一點，秦曜才匆匆趕了回來。
“是不是等太久了？”秦曜一進來就匆匆道歉，“不好意思，遙遙，我最近真的太忙了，喝燕麥牛奶……”
秦曜這句話沒說話，他怔怔地看著L1手裡的杯子：“這是？”
L1小聲解釋：“你太忙了，所以我就想自己試試做牛奶。”
秦曜神色溫柔，他笑著走過來，在L1旁邊坐下，輕聲問道：“好喝嗎？”
L1搖頭。
完全不能和秦曜做的相比。
“那我能嚐嚐嗎？”秦曜看著L1手裡的杯子，顯然很感興趣。
L1點點頭，他正想起身去幫秦曜倒牛奶，秦曜忽然按住了他，隨後秦曜從他手裡
接過牛奶杯，將他捧在手心裡的溫牛奶一口喝完了。
L1眨眨眼睛。
可是這杯牛奶不是自己剩下的嘛？
秦曜怎麼……
秦曜仔細回味了一下，笑著說：“我覺得味道還挺好的。()”
L1說：但沒有你做的好喝。◥()_[(()”
秦曜給他做的牛奶才是最好喝的。
於是秦曜站起身：“好，我現在去給你做。”
L1做的牛奶還剩很多，秦曜用杯子裝起來後放進了冰箱，然後就開始給L1做牛奶。
儘管L1已經看過很次秦曜做牛奶的步驟，但他還是覺得這一幕畫面格外賞心悅目。
甚至他心裡還升起了一個微妙的想法——
L1希望時間能永遠留在這一刻。
L1確實也可以做到。
但他不能這麼做。
所以時間還在繼續往前走。
越來越多早已寫好的劇情接踵而至。
霍澤的戰隊在最關鍵的比賽前，主力隊員被禁賽。
秦曜的綜藝繼續被暴雷，投資人紛紛開始撤資。
霍璟的助理因洩露他的私人行程被辭退，緊接著霍氏集團最重要的一批貨物恰好遇到颱風，霍氏集團虧損嚴重，整個集團出現動盪。
無論是秦曜，又或者是霍家全家人，他們都開始忙碌起來。
L1和他們見面的時間也變得越來越少。
倒不是因為L1沒有時間，而是L1突然發現，自己不敢去見他們。
霍家全家人對他一如既往的好。
即使上一秒霍爸霍媽才吵過架，可只要L1一來，兩人就會再次掛起微笑，甚至還會在L1詢問時笑著掩飾說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們不想讓L1擔心，所以他們什麼都沒有說。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L1其實什麼都知道。
身為監控系統，他無所不知。
但此時的L1已經不是對人類情感一竅不通的系統了，所以他什麼都沒有問，也不敢問，只是減少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頻率。
甚至L1都沒有再經常來看秦曜，秦曜還是會每天給L1準備一杯燕麥牛奶，然後再匆匆出門。
L1會等秦曜離開後，坐在自己的躺椅上小口小口把牛奶喝完。
接下來的一天時間L1就會去霍家。
看看霍媽，又或者是跟著霍家的三兄弟。
這段日子過得非常快，不過一眨眼的時間，秦家霍家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可即便都這樣了，每個人的劇情線也沒有停止。
最先到來的，是屬於秦曜的結局。
這是八月的最後一天，是一個豔陽高照的日子。
L1一道早就來到了陽臺。
秦曜端著牛奶出來時，看到L1眼裡劃過一模驚喜：“你終於來了。”
L1說：“我每天都來啊。”
秦曜
()把牛奶遞給他，笑著說：“我知道，其實我是想說，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看見你了，最近很忙嗎？”
L1喝了口牛奶，可這一次，他突然覺得自己這杯牛奶不夠甜，怎麼都壓不住那股苦澀的味道。
L1說：“是有點忙。”
秦曜靜靜地看著他，過了許久他才說：“你是不是……要離開了？”
L1疑惑看他：“嗯？”
秦曜神色似乎有些緊張，在L1看過來的時候移開了目光：“我是想說，如果你要離開的話，能不能提前來跟我道個別？”
L1嘴角抿緊：“人類是不是都很喜歡道別？”
秦曜微微垂眼，睫翼在他眼下落下一片陰影，遮住了他數日的疲倦。
L1忽然發現自己看不清秦曜這一刻的情緒是什麼意思。
良久，秦曜才說：“其他人我不確定，但我喜歡。”
L1追問：“為什麼？”
秦曜聲音帶著笑，可L1卻覺得他這個笑一點都不高興。
秦曜說：“因為我想知道確切的離別是哪一天，未來也會有一個念想。”
L1還是沒有聽明白。
他卻無比清楚，秦曜不會有未來了。
他的生命，會在今天徹底結束
秦曜等L1喝完了牛奶，拿過他的杯子去洗：“你離開的時候一定要來跟我說一聲，好不好？”
L1說：“好。”
這是L1第一次學會撒謊。
秦曜很快收拾好就準備出門，L1就跟在他身後，在他拉開門的瞬間，L1忽然牽住了他的手。
秦曜一愣，回頭不解地看他。
L1其實不喜歡和人類有肢體接觸。
因為這種感覺很奇怪，是一種他從未有過的體驗。
但這一次牽住秦曜手的瞬間，他卻不覺得有任何排斥。
L1感覺自己張了張口，他說了一句話。
秦曜問：“什麼？”
L1又重複了一遍。
秦曜靜靜地看著他，然後笑了起來：“遙遙，你說話為什麼不出聲？你是在跟我打啞謎嗎？”
也是這一瞬間，L1才猛然想起自己加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程序——
只要有可能會洩露真相，這道程序就會自動將他說出口的話進行消音處理。
這是L1留給自己的保障，也在這一刻深深地束縛住了他。
L1嘴角抿緊，他說不出話。
他說不出那句讓秦曜留下不要走的那句話……
L1頭一次覺得心臟有些疼。
可他不明白，自己分明是系統，為什麼他也會感到疼痛。
秦曜還是走了。
走之前他伸手揉了揉L1的頭髮，笑著說：“晚上回來我給你帶小蛋糕。”
L1就站在陽臺上，看著他的身影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
那一整天，L1都在秦曜家的陽臺
上沒有離開。
整個上午天空都是豔陽高照，可午時剛過，天上就烏雲密佈，狂風捲著落葉砂礫，吹在陽臺上，打在了L1的臉上。
隨後就是密集的雨點，一下一下砸在沉悶的土地上。
L1的衣服早就溼了，可他還是沒有動一下。
他一直從早上等到晚上，等到第二天太陽再次升起落下，秦曜都沒有回來。
第三天，這間屋子總算有人來了。
但來的卻不是秦曜，而是秦鴻羲。
他讓傭人把秦曜的東西全部收了起來，但唯獨沒有動這個陽臺。
L1隱身站在陽臺上，就看著人來人往忙忙碌碌。
等他從陽臺飛出去，他看見了這棟別墅多了一些裝飾——
L1認得那些裝飾，那是人類死亡後的白綾。
秦曜死了。
L1沒有去看他。
……
L1去了霍家。
此時霍爸霍媽已經離了婚，霍氏集團也在迅速走下坡路。
霍爸霍媽都從霍家的別墅搬了出來。
L1先去看了霍爸，他在一場火災中傷了胳膊，現在他的胳膊都還沒有恢復好。
他家裡很冷清，L1轉了圈，只發現了坐在黑暗角落裡的霍爸。
L1想了想，還是沒有現身，他又去看了霍媽。
霍媽的情況更不好，她沉默地坐在沙發上，眼淚簌簌地掉。
L1想上前安慰她，卻不小心裝到了桌角，發出了一聲響。
很痛，痛得L1有那麼一瞬間都快忘記呼吸了。
霍媽的聲音響起：“是么么？你來了嗎？”
L1沒出聲。
霍媽等了許久也沒有等來L1的聲音，她輕嘆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般：“不來也好，不來他就不知道秦曜……”
說到這裡，霍媽眼淚忽然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了。
L1聽到她小聲喃喃：“怎麼會這樣呢？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呢……”
是啊。
L1也想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呢？
秦曜死亡的事實像把尖刀，將他深深刺痛。
L1逃似的離開了20231007世界，出去的瞬間，他給這個世界按下了暫停鍵。
然後他迎面就遇到了秋和L2。
看到L1，兩人先是一愣，然後明白了這是L1的人類身體，異口同聲：“回來了？”
“劇情結束了嗎？”L2問。
秋已經率先點開了劇情進度，她微微一怔：“L1，你……”
L1說：“我在積分商城兌換了暫停延長，s20070501世界和A20231007世界都延長到了兩年後。”
秋和L2都很震驚。
L2問：“你延長這麼久要做什麼？”
L1沒有情緒說：“我想休假。”
秋眉心微皺。
時空局允許系統休假，甚至他們的假期還很長。
但L1不一樣，他從誕生開始，就沒有休息過一次。
他就像一個不知道累的機器一樣。
現在機器說他想休假了。
秋看著他緊緊皺在一起的眉頭，忽然恍然大悟：“看來你明白了一些獨屬於人類的情感。()”
L1沒有否認。
L2則有些不解：理解人類情感是好事啊，但你的表情……()”
秋攔住了L2沒有再讓他開口說話。
L1沒有解釋，他迅速提交了休假申請，就進了自己的系統空間開始睡覺。
對於系統來說，睡覺就是重新整理數據。
L1是很先進的系統，他不需要很多時間來整理自己的數據。
可這一次，他整整兩年的時間，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的系統空間。
L1一遍又一遍地清理著自己的數據，好似只要將不好的數據盡數清理，他就能重新高興起來。
時空局的時間流速很慢，可在這漫長的兩年時間結束後，L1還是沒能高興起來。
假期的最後一天，L1從自己的系統空間離開。
剛到時空局，他就遇到了L2。
L2問：“你這兩年去哪兒休假了啊？”
L1沒說話。
L2又湊過來：“好不好玩啊？”
L1還是不說話。
L2就跳到了他的肩膀上：“你給我順順毛唄。”
L1這才偏頭看了他一眼，L2的橘貓形象非常憨態可掬，他就順勢將他抱到懷裡擼毛。
L2很舒服，還露出了自己的肚皮。
秋過來時，恰好看到了這一幕。
她好笑說：“之前你從不會做這樣的事，所以你現在是——”
“我不明白。”L1說。
秋靜靜地看著他。
L1低頭，聲音有些難過：“我明明都已經把那些數據清理了一遍，按理說，我不應該再難過了，可我為什麼還是會這麼難過？”
L2翻肚皮的動作頓住了。
秋看著L1，許久才嘆了口氣。
秋說：“L1，我給不了你要的答案，你的疑惑是從s20070501世界來的，在A20231007世界疑惑加深，所以我覺得你需要再去這兩個世界中找答案。”
L2想到了一句話：“就是人類常說的解鈴還須繫鈴人？”
秋笑：“可以這麼說。”
L1抬頭看秋。
秋只是凝視著他悲傷的眼睛，問道：“你還要去嗎？”
L1過了許久，才點了點頭。
他想知道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會這麼難過。
於是L1重啟了暫停的A20231007世界。
他第一個目的地，是霍媽家裡。
時空局的時間已經過去兩年，但暫停的小世界時間沒有流
()動。
出發之前，L1去各大奶茶店便利店買了很多燕麥牛奶，挨個挨個喝完，最後才在夕陽快要落山時，出現在了霍媽家裡。
霍媽就看到許久未見L1出現在了自己面前，她眼睛一亮，臉上浮現出一抹許久不見的笑意：“么么，你好久都沒來了！()”
嗯，?()”L1點了點頭，攔住了想要去給他做大餐的霍媽，禮貌地問了一句，“能麻煩您給我做一杯燕麥牛奶嗎？”
霍媽靜靜地看著他，許久才溫柔地點了點頭：“好。”
霍媽按照L1所描述的步驟，一步一步給他做出了一杯燕麥牛奶。
只是可惜，這杯牛奶還是不是熟悉的味道。
但不能否認的是，牛奶很好喝。
於是在離開之前，L1問了霍媽一個問題：“什麼是喜歡？”
霍媽想了良久，才說：“喜歡對每個人的定義都不一樣，但對我來說，喜歡就是親近，就是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L1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幫霍媽洗了杯子，提出了道別。
霍媽把他送到門口，直到L1的背影快要消失時，霍媽才喊道：“么么，你要好好的！”
L1回頭，看著霍媽，他笑了笑，揚聲問道：“您喜歡我吧？”
霍媽眼淚滾了出來，她笑著點頭。
喜歡的。
自從見到L1第一面時，她就由衷地喜歡這個孩子。
對霍媽而言，無論L1是系統還是什麼，她都喜歡他，所以她希望L1能一直好好的。
L1隨後去了秦家。
秦曜的陽臺還是保持原樣，L1在自己的躺椅坐下，忽然發現旁邊的玫瑰花葉上還帶著水珠，四周也很乾淨，好像一直都有人在打掃。
就是這時，L1聽到身後的臥室門被人打開了，一個讓L1意想不到的人走了出來。
秦鴻羲看著L1，隨即就露出了一個笑：“你是不是叫樂遙？”
L1觀察著秦鴻羲，不過短短几天，這位中年男人的頭髮就已經花白。
L1點了點頭：“嗯。”
樂遙是秦曜給他取的名字。
秦鴻羲又笑了笑：“你放心，我沒有惡意，只是在整理小曜遺物時，我發現了有一封寫給你的信。”
秦鴻羲說著，就轉身進了臥室。
不多時，他就拿著那封信走了出來遞給他：“給你，如果你覺得困擾……”
L1沒有絲毫猶豫，伸手接過了信，對他說：“謝謝你。”
秦鴻羲笑笑，視線落在陽臺上的玫瑰花和躺椅上，許久才移開目光，他說：“是我應該謝謝你，如果不是你……”
他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完，只說：“秦曜走之前跟我說，你喜歡喝燕麥牛奶，他叮囑過我，如果你再來找他，讓我一定要給你做一杯燕麥牛奶，你現在想喝嗎？”
L1今天已經喝了很多燕麥牛奶了，可聽到秦鴻羲這麼說，他還是點了點頭：“好。”
()秦鴻羲就轉身進去做牛奶了。
L1打開了這封信。
這封信內容非常簡單，只有簡單一句話——
「謝謝遙遙，希望你一生快樂逍遙。」
L1盯著這短短的一行字看了許久，才倏地笑了一下：“好傻。”
他是系統啊，他怎麼可能不會快樂逍遙呢？
秦鴻羲正好端著牛奶出來，視線落在L1手裡的這張信紙上，他說：“他是真的希望你能快樂逍遙，所以你也不要因為他的離開難過。”
L1接過牛奶，抬頭看了眼秦鴻羲。
他的眼睛通紅，像是剛剛哭過，現在離得近了，L1看的更清楚了，才發現他不僅是頭髮花白，就連眉毛都白了。
明明他才是受打擊最大的那個，怎麼還要反過來安慰自己？
L1說：“謝謝你。”
秦鴻羲笑了笑，又說：“我把葬在風景最好的墓地，他喜歡曬太陽，所以那裡日照很充足，你如果有時間，可以去看看他嗎？”
L1說：“好。”
喝完燕麥牛奶後，L1就離開了。
但L1並沒有去看秦曜，因為L1每次想到這件事，他就會難過。
於是L1就先去看其他主角和配角的劇情了。
他看到霍宴被何時蘇瑞聯手陷害最終退圈，看到霍澤的戰隊亂做一鍋粥，最終分崩離析，又看到整個霍氏集團大廈崩塌，霍璟絕望地站在天台。
在整個霍家走向崩塌後，這個世界的結局也即將來臨。
而此時，秦曜已經離世兩年了。
L1忽然就想去看看秦曜了。
他在風和日麗的一天買了一束花，去了秦鴻羲所說的那片墓地。
就像秦鴻羲所說的那樣，墓地的陽光確實很好，L1沐浴在陽光下，把鮮花放在了地上。
他靜靜地站在這裡許久，目光在秦曜的照片上流轉了許久，才倏地笑了一下。
“秦曜，我來看你了，”L1說，“儘管我還是不能太理解人類的情感，但我想我應該很喜歡你們，無論是你還是霍爸霍媽，霍璟霍宴霍澤……嗯，還有你父親，他也是一個很好的人，你們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
“所以我決定了，我要改變你們的結局。”
L1蹲下來，伸手摸了摸秦曜的照片，他笑著說：“秦曜，你們會好好的。”
L1坐在墓碑前，斷斷續續跟秦曜說了許多花。
儘管他也清楚，自己說的話秦曜一句都聽不到，但他還是說了。
直到天邊的夕陽西陲，L1才從墓地走出來，在回去的路上，他碰到了一個熟人。
“你是……張祺然？”L1問。
張祺然紅著眼睛回頭，勉強朝L1笑了笑：“你好。”
L1沒有問他是來看誰的，因為他已經看到了墓碑上的名字——宋哲涵。
L1收回視線，輕聲說：“節哀。”
張祺然朝他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L1轉身準備離開，就是這時候，張祺然忽然說：“其實我不明白……”
L1腳步一頓。
張祺然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其他人，他嗓音發顫：“我不明白，宋哲涵這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會死……他……”
張祺然泣不成聲：“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我很喜歡他……嗚……但是……”
最後一句話張祺然說得很輕，但L1還是聽清了。
“但是他活得太累了，我沒有攔著他，都怪我。”
L1抬頭看著夕陽墜入地平線。
L1說：“不怪你。”
他們沒有任何錯。
錯的是這個世界的既定劇情。
所以L1自誕生以來，第一次重啟了時間。
他先重啟了s20070501世界，改變了葉凡的既定死亡結局。
隨後他毫不猶豫地重啟了A20231007世界時間線，只是L1也沒有料到，這條路他會走得那麼艱難且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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