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莉塔 作品

第 73 章 尾聲





“老鄭今天八成是喝高了哈哈哈哈。”




朋友們戲謔不止。




弄得牛雜檔老闆臉上有些掛不住:“切,愛信不信,賀先生真是我老闆。”




朋友們依舊是嘈雜鬨笑聲一片。




唯獨施嫿靜靜地問:“老闆,您能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嗎。”




老闆對施嫿印象還挺深的,知道她是老顧客,也知道是老鄉。




這個小姑娘揹著書包還是個初中生的年紀就經常來光顧,但她性子文靜,看著不大愛講話的樣子,因此老闆也極少找她搭話,彼此並不算相熟。




今天她問得認真,他自然也樂意回答。




“我祖父就是專門做牛雜的,後來我跟老鄉到京




北打工,自己創業做餐飲,本來是賠錢的,後來突然得到一筆融資,店就開起來了,生意雖說不是很好,但我只是小股東,又不虧。而且賀老闆人很慷慨,年年都給大利是做年終獎,日子一年比一年滋潤啊。”




其實追溯到八、九年前,賀老闆也還不是今日這位賀璽集團的董事長,還只是個二十歲的年輕小夥子。




時過境遷,環境變了,很多人的處境都變了,唯獨這家牛雜檔始終屹立不倒。




施嫿恍了神,大腦混混沌沌,整個人像是踩在雲端虛浮。




宋時惜也猜到了什麼,她小心翼翼地觀望著施嫿的臉色,一時緘默不言。




唯獨老闆那幾l個朋友還在將信將疑地調侃:




“吹得跟真的似的!那你說人家賀老闆開個牛雜檔幹啥,這是有錢人的什麼奇怪嗜好嗎?”




老闆撓了撓頭:“人家大老闆的心思,我怎麼知道,不過我聽老鄉說,賀老闆小時候好像在香山澳生活過,興許人家念舊,就是一種情懷呢,不過倒是沒見過他自己來這邊吃……”




……




從老味牛雜回到私家醫院。




施嫿始終是恍惚的。




她知道牛雜檔老闆最後那番疑惑的答案。




——不是情懷。




是為了她。




因為前陣子才剛剛重溫過羅道夫斯的回信,因而對她對自己寄出的信,也拾起了更為清晰的記憶。




施嫿記得很清楚,正是在倒數第二封信裡,她隨手寫下想念家鄉的美食。




那時候她經常在京北找尋香山澳的痕跡,只可惜實在太少了,香山澳到底是個人口很少的小地方,在京北這樣的大都市,根本什麼也找不見。




那年他也才二十歲。




她甚至不瞭解他二十歲那年的處境,也許他還在求學,也許他也有自己的難處。




但卻因為她隨口的一句話,他就在老宅附近,她每天放學的必經之路,開了這樣一家牛雜檔。




最初她真的很開心很開心,雖然這家店並不是爺爺奶奶的榮記,但口味是很相似的,包括連裝潢,都和榮記很像。




價格又便宜,是她那個年紀的孩子隨時都能吃得起的水平。




後來隨著年歲逐漸長大,對香山澳和親人的思念,漸漸淡去了不少。




去吃牛雜的頻率自然也越來越低。




她長大了,接觸的世界越來越大,品嚐過的美食也越來越多。




但每次遇到一些坎,心情比較低落的時候,她通常都會從老宅獨自散步出來,走到老味點一碗牛雜。




平靜地吃完,吃得熱乎乎的,被辣得擦擦鼻涕。




那時心情就會通暢許多,就覺得,人生沒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




她曾經很擔心老味會因為生意一般而倒閉,可隨著年歲長大,也不再擔憂這件事。




因為曾經她把這裡幻想成爺爺奶奶的守護、榮記熟悉的味道,以及香山澳的陪伴。




如今才明白









在那麼多個孤獨的日子裡,一直陪伴著她的,不是爺爺奶奶,也不是榮記,更不是香山澳。




而是賀九。




從陪伴她從童年過渡至青春期的筆友羅道夫斯,又從青春期守護她到長大成人的老味牛雜檔。




從櫻粉色的球形生日蛋糕,到獻給貝芙麗的蝴蝶書籤。




原來貫穿她漫長的生活,讓她時而覺得彌足珍貴的溫暖,都是他。




這一刻,她壓抑了多日的情緒,終於傾巢湧出。




她伏在病床邊,任由自己的眼淚胡亂蹭在男人病服下微涼的手臂上。




“賀硯庭,你為什麼還不醒。”




“你是不打算醒了嗎……”




“你默默地為我做了那麼多事,現在卻丟下我不管了。”




“如果註定結果是這樣,我寧可我們從未相愛過,不,我寧可我們素不相識。”




這段時間以來,施嫿一直很剋制自己的情緒。




因為怕影響瀾姨,影響身邊的人。




她從來沒有這樣崩潰地哭過。




這一刻,除了再也無法控制的心痛,她也是有意識地想要刺激他的感官。




醫生說,患者在昏迷中大腦皮層或許依舊也會有意識,所以多陪他說說話不是完全無效的。




“我好不容易才又有了一個家,現在又快要失去了……我的家人總是一個接一個地離開我,爺爺年紀這樣大了,我以後又是一個人。”




“我真的不想再一個人了……”




她越說越是失控,到最後,哭得聲音都被吞沒,不知究竟是在刺激他,還是刺激自己。




她的頭很痛很痛,但是心臟更痛。




直到有一抹微涼的溫度,覆上她因為情緒過分起伏而發燙的面頰。




有一隻冷白修長、骨節明晰的手,力道輕緩地拭去她滿臉的溼痕。




情緒崩潰的女孩子在極端錯愕中抬起頭,下一瞬,對上了那雙溫雅深邃的眸。




他嗓音微啞,但依舊磁性迷人,撫著她臉頰,聲線沉鬱:“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施嫿瞳孔輕顫,整個人陷在不敢置信的惶恐裡,理智的驚喜提醒她賀硯庭醒了,但心悸又讓她始終銘記泰倫斯說過他縱身躍入海中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在海里心臟驟停、窒息而亡的準備。




那股心悸久久不散,她顫慄著環抱住他的腰,依舊啜泣不止:“為什麼為了救我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你明知道自己對於賀家是多麼重要,賀氏根本離不開你……”




她親人接連早逝,自幼就明白生命的珍貴。




他活下來那樣難,他自己也是九死一生的薄命人。




“賀硯庭,你為什麼可以這樣不愛惜生命……”




女孩子溫糯的嗓音裡濃濃的餘悸,她再也不想經歷他躺在這裡紋絲不動,而她只能裝作若無其事替他主持大局的日子。




她努力抱得很緊。




他胸腔左側沉穩有力的律動聲,給了她久違的安全感。




男人夢魘初醒,極俊的面龐上還透著不健康的虛白。




他緩緩垂首,微涼的薄唇印在她的額頭上,吻了吻她擰緊的眉心,剋制且溫柔,似是想撫平她的眉頭。




“因為你就是我的命。我惜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