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 作品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知春近

  天公臺內,倘如說是實打實的修為,朱梧朱貴兩人最弱,不過是憑依一手相當詭異,無跡可尋的追身刀棍,佐以內氣,才可展露八九分的手段,但無論是內氣厚薄還是境界深淺,皆不是那位來歷不明的賬房,與憑藉五雷法門橫行的張太平對手。在場人皆是老江湖,既見過世面,同樣城府心思過人,依三境修為遞出這麼兩道劍氣的雲仲,姑且算是尚有後手,可必定是難以為繼強弩之末,如今尚且餘下幾成手段內氣也未可知,虛張聲勢是真,胸有成竹是假。雖說如此,朱貴仍是不敢賭,倘如是雲仲拼死之下,被其斬殺的是否會是場中最弱的兄弟二人。

  這便是修行界內江湖其中,任隨日升月隱而常存的道理,困獸猶鬥,魚死網破。

  所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就不單單是尋常人口中的取捨,而是性命攸關,人家要什麼,便得給什麼,所謂法門神通不過是已然牢記在心的本事,而非是一柄密密麻麻刻有無數字跡的木尺。

  賬房先生此時孤身立在原地,縱是那枚狼毫也不得將石虎修復如初,因此只得是相當虛弱地站著,見雲仲走上前來,竟當真如市井中人討債般,一言不發伸出隻手,於是只得滿臉苦笑,思量再三之下掏出枚雕刀,相當肉疼遞到雲仲手中,可後者依然不曾收手。

  “兄臺的本事高明,如是打算秋後算賬,恐在下又將置身險境,商議商議,斷一臂可好。”

  雲仲還是笑眯眯說話,但兩道劍氣已然是盤旋左右,鋒芒吞吐,竟毫不遮掩殺意。

  賬房倒也乾脆,取下始終在身旁翩轉的狼毫來,徑直向那兩道劍氣投去,頃刻便被攪得粉碎,連番吐出幾口深如墨色的血水來,朝雲仲拱手行禮,回頭看過一眼髮髻散亂,道冠破損的張太平,沒再多說,同樣是蹣跚向天公臺外而去。近乎是同自個兒性命交融的寶物被毀,縱然是這位帳房先生走出天公臺,修為同樣要大跌一截,現如今尚不如雲仲的三境來得穩固,更是失卻雕刀,如何都算得上斷去一臂,於是雲仲同樣是默許後者離去,轉而將目光落在張太平身上。

  道童也撐起身子走上前去,蹙眉望著這位素未謀面的師叔,卻總覺得雲仲這一劍,未必將其重傷,張太平氣息依舊穩如山嶽,只是周遭流轉內氣,不復方才那般雄厚。

  而云仲不像方才那般直截了當,而是隨手取來一身僥倖未被劍氣攪碎的道袍披到肩頭,順勢盤膝坐下,與同樣盤膝而坐的張太平對視,略微歪了歪腦袋。

  渾濁而厚重的積雲因五雷法消散,而大片大片碎裂,青泥口乃至整座北境,最是酷烈的寒冬已近尾聲,再有不過兩三月,人間許多地方已能見草長鶯飛,花紅柳綠,三月春江,但並不妨礙隆冬正傾瀉窮途末路時紛繁恣肆的寒蕭雪浪,既不知悔改何意,也不知春色何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