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 作品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菩薩,王靈官

  老者自語,卻是將目光放到不遠處一枚草把菩薩上,但見後者只是隨風擺動,於是又嘆氣兩聲。

  流州但凡是耕種人家,皆是苦於秋冬時辰嘴喙刁鑽的鳥雀,不勝其煩,不單單是時常要前來偷食,有時還嘴刁得緊,專挑那等粒大飽滿穀物填口腹之慾,且上門拜訪得極頻,如說是僅有兩三隻鳥雀,大可當成善舉,吃便吃些,奈何但凡周遭有林木老巢,動輒成百鳥雀上門,猶如強匪一般賴到田間,那便是不小的一筆損傷,何況其來去自如,又不好整日耗到田壟中驅趕,只得琢磨出這等法子,憑稻草枯枝紮成人形,而後穿些破舊無用的衣裳,立在田間,使鳥雀不敢近前,於是久而久之,就得來這麼個草把菩薩的美稱。

  然而說罷這番話後,那草把菩薩卻是忽然一變,原本稻草枯枝身子,變為皮肉,隨後竟是雙腳落地,舒展筋骨,而後就這麼走到老者近前,學後者模樣盤膝坐下,吐出口極長的白氣來,使枯枝似消瘦的臂膀撐起頭顱,舒展全身。

  “可真是忙人,在此蹲守半月,橫是未見人影。”

  老者也不動氣,而是自懷中掏出枚葫蘆遞到這位渾身枯瘦,甚至衣不蔽體的枯瘦中年人手上,後者當真是骨瘦嶙峋,衣裳仍舊是那身破損衣裳,甚至連舊草帽遮掩的麵皮,都是皮包骨模樣,眼窩深陷,瞧形容極其駭人,也不同老者客套,接過葫蘆就向口中倒了幾枚瑩白丸子,渾身骨節猶似爆豆般噼啪響了一陣,面色也添了幾分紅潤。

  “王庭就你這麼一位菩薩,還是要悠著些身子,出竅一事本就跟自尋死路沒兩樣,何況動輒出竅寄靈,食多少天才地寶,都是補不回修為本源,年紀輕輕的,還要為日後打算才好,和我這差不多已可蓋棺的老而不死之人,還是有不少差別。”

  披著身破爛衣裳,手足都露在外的草把菩薩嘿嘿一樂,似乎並不覺得這位老者開口有幾分真心實意,於是當著老者的面,晃了晃手中的葫蘆,不留情面戲謔道,“真有這等好心,丹藥給的卻不怎麼夠數,舍了這身修為,總歸是還能活命,可真要是生生餓死,那才是冤。無事不登三寶殿,再說您這位可說是眼下王庭碩果僅存的族老,何時轉了性情,樂意關照我們這等下人了?戰戰兢兢接下的草把菩薩一稱,總比不得當年赫罕親贈的王靈官美名。”

  流州人不識,而淥州白樓州之人,多半也無幾人仍能記得王靈官這等堪稱分量壓死人的敬稱。

  老者本名,無人記得,只記得前代赫罕當年一統大元各部時,有位憑一人之力斬旗先登,於萬軍叢中屢次先登城頭的漢子,傳聞中能力抵五馬,生生撞翻數位裹甲鐵騎,生來神力,又訪名山問仙家,得來一身近乎最為圓滿的靈犀境,隨後就跟隨那位雄才大略的赫罕四方奔走,南征北戰,卻是始終不娶妻不生子,偌大王家,唯有王靈官一人坐鎮。或許也是出於這等緣故,在少赫罕同諸位族老算賬的時節,王靈官是唯一一位得以善存,仍舊享族老俸祿權勢,同其餘那些位動輒牽連數百,且不加以約束手下的族老,有云泥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