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 作品

第一千零四章 栽樹乘涼

  拂曉未至,已有零星樵夫上山,刀斧油亮,開山劈荊,挑選幾處上好高木,頻頻遞斧,直至肩頭汗如春潮淌過溪渠,業已力竭時,才得以歇息上一陣,或是扯起相當亮堂的調門喊山,或是展胸懷抬望眼,注視連綿村落,無邊碧樹良田,抬手之際,即可捉天,分明不少入捕獲年歲的漢子,同兒時心性,亦是相差甚微。

  子其今朝轉過年來,恰是三十有六,膝下兒女雙全,不過憂心事甚多,兒郎大抵是樂意同村中那些位喜好舞槍弄棒的少年郎混到一處去,且隨年歲愈長,越發不從管教,連子其常年憑雙膀力道謀生的樵郎,都是覺察出自家兒郎力道,與日同增,近乎是一晌安眠過後,就又能添得一分,此消彼長,往後真未必就能管住自家這兒郎。更何況兒郎姑娘兩人,如今身形增長,似是同雨後春筍那般,雖說是村落其中置辦衣衫,並不見得能耗費多少銀錢,但到底招架不住一載當中屢次三番衣裳更迭,只得是比往日更為勞碌。

  “兄臺出門倒是早。”

  山間有位牽馬穿長衫的黃衣男子,沿小路而來,風浮衣袖,髮髻卻不曾亂,並不造作端架勢,而是將馬兒隨便尋了處樹樁拴罷,隨後就坐到繁花深草處,同子其並肩,使馬鞭向左膝處敲了兩敲,目露愁容。

  漢子早年間亦曾走南闖北,五六載前才回村落之中,故而見過這位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未曾慌亂,而是無奈笑笑,“柴米錢最難攢,都說是此地村落富庶平安,既無戰亂亦少有天災,可有時不見得非要天災戰亂才最磨人,家中幼子添衣裳,媳婦勤儉持家,總也要時常添點脂粉不是?行當皆有重重難關,瞧兄弟這模樣,多半是從皇城來的,腰間總比咱們這些漁樵人厚實,能有什麼越不過的險關。”

  男子只是輕輕一笑,並不透露自個兒乃是甚行當,抬眼時隨即瞧見子其身後那棵合抱粗細粗木,已是在漢子劈砍之下,木徑損去近半,但依舊未倒。

  “早知此地高樹環繞,但如是這般伐將下去,不過多少年月,就有窮盡時辰,該替膝下子孫著想一番才是,未必就非是銀錢最是至關緊要。”

  聞言子其咧嘴,豪爽笑道,“皇城裡往來的金貴人,只識其一,不識其二,都曉得此間有良木,即使是漁樵亦能餬口,尚有些富餘銀錢,但卻是不曾曉得咱此地漁樵行當的行規。樵夫歷年所伐木的數目,需日日記下,漁夫捉魚的數目,亦要每日勤記,待到年尾時節,需依此一年中伐木捉魚的數目,再翻上一翻,布幼魚或是木苗,才算是這一年之間行當圓滿,要有違此規矩的,一載不允再從漁樵,這可是村中歷代流傳下的規矩,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取不盡用不竭嘞。”

  “那話怎個說來著,年年花草有繁盛,不需憂心花凋零,忘卻是甚個意思,但應當挺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