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三章 雲仲的三境

    無需動用太多念頭，雲仲就曉得眼前這獨臂劍客，遲早有此一問，但遲遲不肯點破，而今終究聽其親口道來，亦是感慨。</p>



    要說在此地小界之內，如何能憑手筆佈置下如此一場造化，既然南陽君已然明言在先，這方小界並非是四君所立，更是連四君都直言縱使四人合力為之，都未必能將一界建得如此玄奧萬千，只怕世上便再無幾人有這般本領，僅山崖上衣裳各樣的劍道高手，且個個皆非虛影，便不是尋常人手筆，獨臂劍客有此問，算在理所應當。</p>



    “我倒覺得，不如過陣子外出走動一番為妙，這山間似乎並未有什麼大陣禁錮，如若走出山崖來，未必就要受責罰。”雲仲原本想由劍客手上奪來酒壺，不過轉念想想，似乎忒有些不地道，於是也是訕笑兩聲縮回手去，假裝不曾瞧見獨臂劍客怒目而視，雙手撐地，身形後仰，瞧著天上滾滾黑雲，感嘆聲又見山雨。</p>



    “有時我也時常覺得，人間不公事太多，好像就算世人執意言說什麼生來如一，也難自圓其說，有人生來即是聰慧靈光，天資高人一等，或許是曠古絕今，有人卻連撈著個四體健全都不過是奢求；有人容貌甚偉閉月羞花，但有些人因相貌醜鄙，無端遭人打罵在小，即便難得憑才學討取個官位，往往也受嫌棄厭惡，終難走到高處去。”</p>



    “前輩劍術，已是人間奇高的地界，可生來不曉得前塵往事，總覺活得糊塗，但如今才想明白些大概，雖是上蒼不見得總秉持公道二字，其實還給那些福薄之人，留下些後手來，而這些後手不見得能令人順心如意，倒也能勉強撐住八面來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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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有時候，連我都覺得，有些遇見的事，還是忘卻最好，起碼不至於常念起時，心有不甘或是如添新傷。”</p>



    獨臂劍客仰頭想了想，不過還是擔憂一旁的年輕酒鬼偷了自己的酒，故而搶先將酒水灌飽，這才歪頭望向大袖拖地的雲仲，“我卻覺得你不應當練劍，應當跟山上山下那些個禿驢效仿，興許還真有些佛緣，沒準有朝一日能撈來一寺首座乃至住持當上一當，心平氣和受旁人稱讚個大師兩字。”</p>



    將腰間鐵尺橫在膝上的雲仲只是一笑，並不當真。</p>



    “都是俗人，如是當真能想清，何苦又為境界修行幾字奔波苛求，我就總想著一件事，若是我至今比劍都未曾過前輩這關，是否還能同前輩在此荒廢大好光陰，總要討個承認二字，才好搭茬，才好做個一時至交在此暢談。興許前輩沒這麼俗氣，可我卻是如此想的，沒本事前人人皆未必客氣，有本事之後，好像整座人世間都逐漸客氣起來，好比斬蛟之前，我不過是個攜劍過江的劍客，斬蛟之後，我乃是這座城中持劍護人性命的神仙。”</p>



    獨臂劍客始終瞅著雲仲麵皮，可後者平平靜靜，從頭到尾神情也無變幻，像是提及一件理所應當，心之所想的常理，寬大衣袖隨秋風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