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 35 章





官兵們愈發猶豫,一時不知該做些什麼。




正當他們無措時,原本各自逃走的百姓們遲遲聽不到動靜,便默默從各個角落裡探出頭來。見馮樂真還在相勸,便有膽大的走過來。




“殿、殿下一言九鼎,不知道比這個狗官要強上多少,你們不信她,難不成要跟這狗官一條路走到黑嗎?!”




“二娃,你難




道連姨母都要殺嗎!”




西江城總共就這麼大點,世代生活在這裡的百姓往上數幾l輩,幾l乎都是親戚,陸陸續續出來的百姓,很快便認出自己家親戚,於是聲嘶力竭地勸阻,叫大多數人都紅了眼眶。




劉明德眼看大勢已去,突然拼命掙扎起來。阿葉得過馮樂真不得要他性命的交代,一時怕誤殺了他,只能略微鬆手,結果也正是因為她的鬆手,劉明德從馬背上滾了下去。




他捂著脖子,顧不上渾身的疼痛,只是惱恨地看著這些不聽命於他的官兵:“你們若再敢違抗命令,待守城軍解決外城外那些宵小,本官便殺你們九族!”




不同於府衙這些官兵,守城軍是他一手經管,這些年安插的都是自己人,已經到了只聽他一人命令的地步。




他這樣一說,官兵們果然心生慌亂,有不堅定者再次拿起了刀。




“二娃!”




患病百姓們傳出悲憤的喊聲。




被喚二娃子的官兵深吸一口氣,悲痛開口:“姨母恕罪,我總不能為了你的性命,就置我一家老小於不顧吧。”




疫症是毒非疫,是否中毒與各家的家境以及飲食習慣有關,大多數情況下要麼一家老小都沒事,要麼便是全軍覆沒,這些官兵如今既然能好端端站在這裡,便說明血親也是沒事的。




與血親相比,其他人就算有些親戚關係,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




劉明德見官兵們漸漸回過味來,冷笑一聲正要再說什麼,又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大人!大人不好了大人……”




劉明德現在脖子疼得要死,最恨的就是‘不好了’二個字,聞言當即怒喝:“什麼就不好了!難不成他們攻進來了?!”




“回、回大人,沒攻進來,他們甚至已經不再攻打,但是……”那人慾言又止。




……什麼叫不再攻打,陳盡安要做逃兵?阿葉眼底閃過一絲意外,當即看向馮樂真,卻見她一臉淡定。




“殿下就半點不擔心嗎?”沈隨風壓低了聲音,問出阿葉的心裡話。




馮樂真:“盡安不會棄本宮於不顧。”




這話說得篤定,如一根尖細的針,平白紮了沈隨風一下。他扯了一下唇角,再抬眸已是一臉平靜。




劉明德聽到陳盡安已經放棄攻打,臉色總算好了些:“那是所為何事?”




那人突然面色憤憤:“他們抓了大人全家二十六口,連剛滿一歲的小公子都沒放過,如今全捆在城牆外,要大人親自去見他!”




劉明德:“……”




馮樂真遲緩地眨了眨眼睛,沒等反應過來,劉明德已經提刀指向那人:“不可能!他們又不在西江城內,怎麼可能會受他脅迫!”




“他們不在西江城,我的人也不在啊。”馮樂真悠悠開口。




劉明德猛地回頭,眼底的恨意幾l乎要溢出來。




“與其這樣盯著本宮,不如趕緊去瞧瞧究竟是怎麼回事。”馮樂真溫和提醒。




話音未落,劉明德便騎




上馬飛奔離開了。




變故發生得太突然,在場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尤其是剛才那些本來已經放下刀又重新拿起的官兵們,此刻更是迷茫得不知該做什麼。




一片安靜中,馮樂真淡淡開口:“還不退下?”




官兵們如夢初醒,伴隨著兵器噼裡啪啦落地的聲音跪成一片,先前忍著恐懼小心翼翼勸阻他們的百姓們回過味來,當即撲過去對這些人又捶又打。




沈隨風和阿葉護著馮樂真遠離混亂,沒等站穩阿葉便迫不及待地問:“陳盡安何時抓的他一家老小?”




“那得問他了。”馮樂真雖然看起來淡定,但其實也有點懵。




“那還等什麼,”沈隨風不知何時已經身在馬上,等她看過來時伸出手,“現在就去問吧。”




馮樂真盯著他的手看了片刻,噙著笑將手遞到他掌心,沈隨風將人拉到馬上,順勢將人環住。




“殿下,坐穩了。”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接著便是策馬疾馳。




阿葉看著兩人遠去才反應過來,連忙就要叫上暗衛去追,可話到嘴邊又怕這裡沒人看顧,百姓們會有危險。




“阿葉姑娘,您只管去,我們一點事都沒有!”剛打過人的百姓氣喘吁吁道。




阿葉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們已經把所有官兵都給捆了。




“那、那行……”她嘴角抽了抽,果斷帶著暗衛們離開了。




她帶著人急匆匆趕到時,城門已經大開,馮樂真和沈隨風被守城軍團團圍住,已經是進退不得。




“殿下!”阿葉握緊了手中匕首,但見守城軍沒有動手,便只是擠進人堆護在馮樂真身前,“殿下您沒事吧?”




“本宮無事。”馮樂真安撫。




阿葉鬆一口氣,剛要再問發生了何事,便看到劉明德瘋了一樣站在城門口叫囂,卻半點不敢前進,而城門之外,陳盡安一身的傷,面無表情站在所有兵馬前方,腳邊跪了幾l十口老弱婦孺,手裡的長槍上還挑著一個一歲多的稚兒。




阿葉自認手段狠戾,可當看到被高高挑起的小孩時,心裡還是不由得咯噔一下,好在稚兒無事,昏昏沉沉醒來後看到自己親爹,頓時哭得撕心裂肺。




劉明德老來得子,孩子這一哭險些將他的心哭碎了,他當即便要抓了馮樂真去換自己的兒子,然而還未動手,陳盡安便已經緩緩開口:“敢碰殿下一根手指頭,我便殺了他。”




“你敢!”劉明德眼睛都紅了,“你要是敢碰他,我就將馮樂真碎屍萬段!”




陳盡安眼神暗了暗,抬眸看向馮樂真的方向,卻只能看到一群神色緊張的守城軍。




許久,他冷聲問:“什麼時辰了?”




“回陳少爺,快午時了。”旁邊的人回答。




陳盡安垂下眼眸:“午膳時間,劉大人想來也餓了,可以給他做些吃食了。”




“做、做什麼吃食?你想搞什麼花招?”劉明德警惕地問。




陳盡安一言不發,旁邊的人抬上來一口二人合抱那麼




大的鍋,熟練地開始架鍋燒水,劉明德心裡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連聲質問他想幹什麼,卻始終得不到回應。




終於,鍋燒開了,一個兵士直接從跪著的人堆裡拖出劉明德的侍妾,舉起來就要往鍋裡扔。劉明德都快瘋了,聲嘶力竭要他們住手。




陳盡安抬手,兵士當即停下,被他舉起的侍妾看著面前冒著白煙的鍋,嚇得驚叫著暈了過去。




“……殿下,陳少爺太嚇人了。”阿葉踮著腳看完這一幕,默默挽上馮樂真的胳膊。




馮樂真倒是淡定,只是問一句:“他受傷了嗎?”




沈隨風眼眸微動。




“沒看清,奴婢再瞧瞧?”阿葉問。




“受傷了,”在她要跳起來往外看時,沈隨風突然開口,“身上好幾l處傷口,衣裳也破了,應該是傷得不輕。”




馮樂真頓時蹙眉。




“住手可以,放了殿下認罪受伏。”陳盡安抬眸與他對視,一雙眼睛冰冷得彷彿死人,沒有半點溫熱氣息。




劉明德打了個寒顫,也清醒了不少:“你當我是傻子?”如今他做的事,隨便挑一件出來都足以誅他九族,認下之後照樣保不住這一家老小。




他眼神漸狠,正要魚死網破之際,馮樂真突然開口:“只要你以死謝罪,本宮可以保下你一家老小。”




聽到她的聲音,陳盡安的眼底總算有了些許溫度。




“我憑什麼信你!”劉明德發瘋。




陳盡安冷一聽他敢跟殿下嗆聲,當即黑了臉吩咐:“扔進去!”




抬著人的兵士當即把劉明德侍妾扔進翻滾的水裡,侍妾哀嚎著,發瘋一樣從鍋裡爬出來,在地上又滾又哭半天,確定自己沒燙出個好歹就又昏倒了。




在場的人都沒想到他說扔就扔,雖然侍妾及時爬出來了,但將所有人都震到了。




“嘔……”阿葉胃裡一陣翻湧,“不行了殿下,奴婢想吐。”




馮樂真聞言還未有什麼反應,沈隨風直接往她手上紮了兩針,阿葉震驚地捂住手,正要質問他什麼意思,沈隨風淡定開口:“還想吐嗎?”




“……不想了。”阿葉乾巴巴回答。




沈隨風:“看在你家殿下的面子上,不收診費了。”